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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什麽都沒有吧?”

我仿佛打了勝仗一般,驕傲地說道。

我接受了丸茂提出的身體檢查。

“這就證明我不是兇手了吧?”

“哼,那倒未必。”丸茂說道,“你身上沒有肉眼可見的證據。僅此而已。”

“你看到我上樓時的背影了吧?”

我想從頭整理一遍邏輯。

“是啊。”

丸茂用力地點了點結實的下巴。

“那這反而證明了我不是兇手吧?”

“嗯?為什麽?”

“就如你所看到的那樣,我走上螺旋樓梯的時候並沒有刻意避免讓人看見。說明我沒想到會陷入發現鞠子屍體的窘境。但如果我是兇手的話,上樓梯的時候就會更加小心謹慎,爭取不被任何人看見,不是嗎?比如說從距離休息室更遠的中央樓梯上到三樓,再從螺旋樓梯上到四樓。至少我是不會毫無顧忌地走進從休息室能夠完全看見的螺旋樓梯的。”

看你還能冷笑出來嗎?我心裏這麽想。

然而與我預想的相反,丸茂用仿佛長輩諄諄教誨的口吻回答我。

“你再回憶一下我說過的話。你已經殺了鞠子,剛才是為了盡可能成為第一發現者而上樓,因此即使被人看見也完全沒關系。然而,在準備叫出聲的瞬間,你卻發現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於是你把可以成為證據的什麽東西慌慌張張地處理掉之後,才平靜下來發出叫喊,因此出現了奇怪的時間間隔。我之前是這麽說的。”

“為什麽我必須要成為第一發現者呢?既然要被這麽懷疑,不如在屍體被發現之前一聲不響地等著就好了嘛。”

“你為什麽這麽做我怎麽會知道。大概是出於某種犯罪心理吧。擔心留下了什麽證據,為了確認而假扮成第一發現者。明明不用這麽做,卻偏偏返回現場,結果惹人懷疑,這樣的兇手這世界上太多了。而你,真如擔心的那樣,留下了證據。應該不是物品,最有可能的還是鞠子的死前留言吧。你慌忙擦掉,以為僥幸獲救了,沒想到處理的時間比想象中的要長,對你來說,這也是運數已盡吧。”

“還在說這種話……隨隨便便就懷疑別人!”我厭惡地說道,不過我的內心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只是……只是,不愧是丸茂。當我想要推翻他的邏輯時,他反而瞬間就重新組織了新的邏輯反攻。大學四年,這個家夥一直是我最大的競爭對手,仿佛眼睛裏的腫瘤一般無法忽視。但也托了與這家夥同年級的福,在推研的四年,每天都充滿刺激。在這一點上我必須感謝丸茂。

我是大家公認的“該出手時就出手”的人。很多人認為我性子太急,是不對的。但其實我不是性子急,而是下決斷和行動比其他人要快好幾倍而已。

因此,要是放在平時,懶得隱瞞、覺得麻煩的我,應該會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吧。

然而,現在的我不一樣。至少眼下仍要繼續佯裝不知。這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我深愛的人,我決定要堅持到堅持不下去為止。

沒關系,丸茂還沒有掌握任何具體的證據,只是揪住我走上樓梯的時間和我呼喊眾人的時間之間存在滯後這一個問題而已——我發現的時候鞠子已經徹底死去了,但木地板上卻留有一個略顯細長的“S”。恐怕在兇手以為鞠子斷了氣從而離開後,鞠子又奄奄一息地存活了一小段時間吧。然後在臨死前,用手指蘸著從背部流到地板上的血,寫下了那個字母。

但這個“S”指的並不是我“三郎”(Saburo)。因為我可以對天發誓,沒有殺害鞠子。當然,我也沒有夢遊症之類的病史,更不是什麽多重人格患者。到現在為止的人生中,除了睡眠以外,我一次都沒有失去意識過。

我們這群人裏面,名字或姓氏以S開頭的人,除了我以外,還有沙耶加和文太。但是不得不說,是文太的可能性很低。文太是姓氏以S開頭,以S代指的話,自動進入候補人員裏面的還是我或者沙耶加。想指代文太的話,鞠子絕對會寫“B”的。[1]B的話,姓氏和名字全算在內,我們裏面也只有文太一個人。況且鞠子本來就習慣以名字來稱呼夥伴,只有在面對上司、長輩或第一次見面的人的時候,才會以姓氏來稱呼,一旦關系親密以後,她就幾乎不會以姓氏來稱呼了。

也就是說,從結果上來看,S只可能是沙耶加了吧……這次沙耶加比我們早一天來,昨天就住在這裏了。可以想象,只有沙耶加和鞠子兩個人在的昨天夜裏,兩人之間起了些爭執。我剛到別墅的時候,沙耶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坐在休息室墻邊的長椅上,綜合鞠子的推定死亡時間,應該是在那之後,也就是疲倦的我在房間裏睡覺的時候,沙耶加悄悄地離開休息室,犯下了罪行——至少目前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