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的丈夫雷蒙德·格萊恩是英國貨船達魯莫爾號的大副。我不知道他和路易斯·麥克勞德這個人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麥克勞德接近我的丈夫,贏得了他作為朋友的信任。可是之後,他卻背叛了雷蒙德的信任,為了他的作戰計劃犧牲了我的丈夫。

大概距今半年以前,我接到消息,丈夫所在的貨船達魯莫爾號在大西洋上遭遇了德國的偽裝巡洋艦,受到攻擊之後沉沒了。

船在最近的距離上受到德國偽裝巡洋艦的炮擊,嚴重損毀。船體爆炸起火,船上的人全部死亡。這是我聽到的消息。

得到消息以後我哭了。可是,我們的祖國正在經歷戰爭。丈夫是在英國的船上,很好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然後不幸遭遇敵艦而死去。我這樣說給自己聽著,努力地支撐著自己。

直到後來,在達魯莫爾號的集體葬禮上,我知道了那些都是謊言。

在一片忙亂的葬禮現場,我眼睛只離開了一下,艾瑪就不見了。

我在會場裏到處找,然後在一個小房間裏,掀起蓋在桌上的布簾往桌子下面看,發現艾瑪在那裏跟弗拉叠一起呼呼大睡著。

我安下心來,自己也鉆到桌子下面去,想要輕輕地把艾瑪抱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有人走進了小屋。我立刻抱著艾瑪和弗拉叠,屏住了呼吸。

走進房間的,一個是身穿英國海軍制服的年輕人,還有一個是作為丈夫的朋友前來參加葬禮的麥克勞德。

穿海軍制服的年輕人好像情緒極其憤怒。

“不管怎麽說這樣的計劃是不可原諒的!竟然用普通百姓做誘餌……你們這些秘密諜報機關的人都是沒有良心的嗎!為了破譯密碼就付出這樣的犧牲,到底是怎麽想的!”

年輕人連珠炮似的質問,麥克勞德卻是支支吾吾地搪塞。那些專業的、詳細的內容,我都聽不懂。可是,躲在桌子下面聽著那些斷斷續續傳到耳中的話語,我終於聽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英國貨船達魯莫爾號並不是偶然遭遇德國的偽裝巡洋艦的。達魯莫爾的航線,預先讓德國人知道了。說是利用了雙面間諜,故意把情報泄露給了德國方面。

我完全蒙住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英國秘密諜報機關非得把情報傳遞給德國,故意安排讓達魯莫爾遭到攻擊?

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整個人陷入恐慌,可是耳朵裏卻聽到麥克勞德自信滿滿的聲音。

“這是為了破譯恩尼格碼而采取的必要策略。”

那個瞬間,我覺得好像被人狠狠敲了頭。這個男人裝出朋友的樣子來接近雷蒙德,都是為了那個什麽策略。我最深愛的丈夫……不,不止是我的丈夫。和達魯莫爾一起沉沒的二十名船員,都是被麥克勞德為了那個什麽策略而殺掉的!

我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勉強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清醒過來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那兩個男人已經不在房間裏了。我雙手抱著艾瑪和弗拉叠從桌子下面爬出來,托一個女友幫我照看艾瑪,然後走到了大街上,向戰爭開始之前德國大使館所在的那個地方走去。在那座建築面前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呢。回過神來的時候,有個陌生人在跟我搭話。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那個人。然後說,我不會原諒麥克勞德,若是能親手殺了那個男人,什麽事我都會做。對方好像挺吃驚的,但是他看著我的眼睛,知道我是認真的,於是就把我介紹給了某個人。

就這樣我做了德國的間諜。作為德國間諜,我觀察著麥克勞德,尋覓著殺死他的機會。處理毒藥的方法,還有消去指紋的方法,都是他們教我的。麥克勞德突然從英國消失的時候我很驚慌。但是德國的諜報機關很快就告訴我,麥克勞德改變了容貌,像是打算去日本。

我不會讓他逃掉。不管他怎麽改變容貌,我都有自信肯定可以認出他。然後我就乘上了船,找到了喬裝過的麥克勞德。

上天是站在我這邊的呢,麥克勞德留下喝了一半的飲料就離開了座位。我照他們教我的那樣,用甲油蓋住指紋,把毒藥放進了杯子。

我沒有看到麥克勞德死去的情形。若是可能的話,我希望他死得無比痛苦……

——愚蠢的家夥……

聽著辛西婭的講述,內海皺起了眉頭。

他指的不是辛西婭,而是麥克勞德。

這麽說起來,麥克勞德在做填字遊戲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假設,是假設哦,有一篇已經預先知道其內容的文章。若是能拿到和這篇文章內容一樣的恩尼格碼密碼電文,通過對兩者的對照就可以得到解碼的線索。”

預先知道其內容的文章。

比如,英國海軍的絕密作戰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