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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想到會跟你分在一組。”坂口邊走邊嘀咕。

他正和谷崎走出藍出警署。秋日晴空,朝陽炫目,天高風清,白雲悠悠。

“不知道啊,您可以去問系長。啊,可能是盤算著想整整轄區的刑警呢。可惜了啊。”谷崎淡定地應道。她走路時,船鞋的鞋跟敲打著地面,發出悅耳的嗒嗒聲。

昨晚的搜查會議結束後,今天起他們正式加入搜查隊伍。昨天是搜查的第一天,沒能收獲什麽顯著成果。今天增配了搜查警員,再次展開地毯式搜查,以棄屍現場附近和受害者家附近為中心,挨家挨戶拜訪詢問。

搜查本部成立後,通常會劃分小組,每組包含警視廳刑警和轄區刑警各一人。可系長命令坂口和谷崎一起行動,分配的任務是去棄屍現場附近查訪。

“偏偏讓我趕上了。”

坂口嘆了口氣。

“哎呀,您不是裝樣子,而是真的討厭我啊?”

“也不能說討厭啊,只是……”

說實話,跟女人一組不好辦事。僅此而已。尤其是年輕女性,更是如此。

坂口有段痛苦的回憶。那是大概八年前,在一次盜竊殺人案的調查中,他跟一位轄區的女刑警分到一組。去某公寓問詢調查時,兇手正好就潛伏在那棟公寓的一個房間裏。剛一開門,對方就持刀沖了過來。坂口馬上躲開,趁對方還沒站穩,成功地把他手上的刀打掉了,並迅速繞到對方身後,反剪雙手。可剛要銬上手銬,兇手又拿出藏起來的刀,飛快地朝女刑警砍去。一系列動作就發生在一瞬間。最後二人雖制伏了無謂抵抗的兇手,但那一刀在女刑警的臉上劃出了一個很大的口子。組隊搜查剛開始時這位女刑警還害羞地說起自己訂婚了,事發之後坂口聽人說她臉上縫了十針。

倒也不是說男人劃傷了臉就沒事,但不會這麽久都讓他放不下。從那之後,碰到必須跟女性一組的情況,坂口就會非常在意。而為了不讓對方發覺自己那麽在意,又會把自己搞得更累。

“啊,難道因為我是女的?”像是讀出了他的想法,谷崎問道。

坂口正發愁怎麽回答時,谷崎大笑了起來。

“真是的,您不用那麽在乎我啦。”

就算對方這麽說,也沒辦法簡單做到啊。

“坂口警官您其實是個挺認真的人吧?”

“嗯?”

“在推進工作時怎麽才能不在意對方是女性,或者不讓對方在意呢?怎麽才能把對方當成男人對待呢……您現在滿腦子考慮的都是這些吧。”

“啊,算是吧。”

“刻意。”谷崎幹脆地說。

“啥?”

“我是說啊,我明明是女的,您卻不願意承認這一點,又想著是不是該讓我和男人做相同的工作,這樣考慮本身就太刻意了。性別差異很明顯,有些事可以跨越這一差異,有些事不能。我認為,真正意義上的Gender-free是——”

“等、等一下!”坂口慌忙打斷,“你能不能說點我能聽懂的話。”

“我是說啊……”似乎對自己的發言被中途打斷有所不滿,谷崎哼了一聲,接著說道,“你過於刻意地不把女人當女人,反倒不自然,有可能發展為性別歧視。接受這個差異,互相彌補就好了——這就是我的觀點。一開始我還以為坂口警官您是個下流、好色又愛性騷擾的大叔,真沒想到您這麽膽小啊。”

“谷崎君,你啊你……”

不知是吃驚還是惱怒,坂口的臉直發燙。他想開口反駁,可對面前這位故作成熟、腦子快得嚇人,又伶牙俐齒的後輩,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管不著!”

好不容易開了口,卻冒出這麽一句幼稚的話。

“哎呀,坂口警官,女性也有女性擅長的領域吧?你只要充分去利用那一部分就好了。”谷崎的語氣突然沉穩下來,像是哄小孩子一般。

唉呀呀,坂口在心中嘆了口氣。

“調查取證時,人們都不大會對女性心懷戒心呢。”

確認過門牌後,谷崎按下了一戶獨門小院的門鈴。這是他們所負責的區域的第一戶人家。

“我不會讓您後悔跟我一組的。”

谷崎的語調中充滿自信。她話音剛落,對講機中就傳出了一位女性含混不清的聲音。

“哪位?”

對講機上有可視畫面,坂口和谷崎的身影應該已經顯示在屋內了。確實,在這種時期,比起兩位男性,男女組合更不容易引起對方的戒心。

“我們是警察。方便請教您幾個問題嗎?”

谷崎說完,大門馬上開了,一個微胖的女人走了出來。女人似乎察覺到與幼兒被殺案有關,她雙肩顫抖,開口第一句就是“真是太可怕了哪”。

“昨天清晨五點半左右,在河岸邊發現了一具男童屍體。您知道這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