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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有工作,等媽媽的話就太晚啦。”

“那我就等呀。”

“不行啦。九點必須上床睡覺覺啦。”

靖彥抱起鬧小脾氣的薰往浴室走去。保奈美泡了杯咖啡,回到書房,關上門,坐下打開電腦。關門就表示工作緊急,除非有急事,不要來打擾。攤開的字典和資料鋪滿了一桌子,為補回今天未完成的進度,保奈美抓緊翻譯起來。洗澡水聲、開關門的聲音和說話聲響了一陣,但一集中注意力,就什麽都聽不到了。

初稿翻譯完成時已經十一點多了。保奈美扭扭脖子,伸展了一下。好累啊。差不多也去睡吧。

她起身去廚房調了杯威士忌蘇打。工作之後頭腦會很清醒,一時睡不著。這時她就會喝杯睡前酒,也是慰勞一下自己,這是保奈美的習慣。

她比平時倒了更多的威士忌在杯中,倒酒時不經意地望向已經關了燈的餐廳。空無一人的寂靜房間,她一個人站在這裏,案件又兀自在腦中縈繞。保奈美有些心神不定,她走到玄關,確認女兒的鞋子擺在那裏,又打開臥室門,確認女兒好好地睡在床上。

沒事,沒事的,不會發生什麽案件的。女兒就睡在這兒呢——她這麽對自己說道。可是,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安從腳尖一直蔓延至全身,這又是為什麽呢?

她輕輕關上房門,來到陽台想吹吹夜風。靠在陽台的水泥外墻上,小口喝著酒精度略高的威士忌蘇打,腦中不由得浮現出受害的男童和他母親。一想到無辜的幼小生命被剝奪,一個安穩的家庭遭到破壞,她的心就像被掐住了一般。

微醺的大腦中湧出難以名狀的恐怖感。風更強了,公寓樓下的樹木在搖動,沙沙作響,讓她的心更難放下。保奈美將威士忌蘇打一飲而盡。

從十二樓的陽台上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右邊的公交站和便利店多少還透出些燈光,可左側全是住宅,只零零星星有幾盞橙黃色的路燈。而兩盞路燈之間的區域就像黑洞一樣,再往外就是黑乎乎的一片農田。這次受害男童屍體被遺棄的地點就是農田再往前走一段的河岸邊。

保奈美這麽看了一會兒,別說行人了,路上連輛車都沒有。都說歌舞伎町那種繁華地帶的夜晚處處充滿危險,但現在想來,郊外的安靜夜晚同樣存在暴力。她感覺這寂寥的街道,隨處都有犯罪的種子在萌生,不由得脊背發涼。

還能看得再清楚點嗎?保奈美把酒喝完,從陽台回到客廳,走到過道打開雜物櫃。靖彥用來觀賞鳥類的望遠鏡應該收在這裏。薰剛出生時,兩人商量著等薰長大了就全家一起出去旅行看野鳥,還經常把望遠鏡拿出來保養一番。但最近比較忙,完全忘了這事了。保奈美把埋在手電筒和急救箱深處的望遠鏡拽出來,吹了吹上邊的浮塵,再次回到陽台。

靠在陽台外墻上,拿起望遠鏡張望,遠處的景色一下子躍然眼前。

周圍的幾棟公寓都零星有幾戶亮著燈的房間。都這麽晚了還有人沒睡,保奈美這麽想著,心裏稍微踏實了些。不經意間,她看到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姿,在一扇窗簾敞開的窗邊,不由得嚇了一跳。因為住在公寓高層所以大意了吧。雖然此時那女人只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有可能換衣服時也沒什麽戒備。同為女人的保奈美無意中看到都心中怦怦直跳,要是男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被勾起更大的興趣,或許會禁不住誘惑,想一整天都這麽偷窺吧。保奈美想,自己也住在公寓,絕對不能大意,夜裏必須拉嚴窗簾。

便利店內有一名正在盤點貨品的店員。停車場裏有一對聊得火熱的男女。視線移向住宅區方向,保奈美看到一位貌似公司職員的男人正在支付打車費。酒精的勁兒似乎比她想得還要大,舉著望遠鏡四下張望時,一種暈車般的感覺向她襲來。

這麽望了一通,感覺街區還是之前那個安寧的街區。保奈美放下了心,將望遠鏡從眼前移開——就在這時。

一個人影,正從保奈美所居住的公寓區向遠處走去。那個人影沒有走向便利店所在的繁華區域,而是向農田和河岸的方向前進。

——這個時候?

不知為何,保奈美忐忑不安起來,再次舉起望遠鏡張望。

是個男人。穿著夾克外套,弓著腰,穿過路燈下的區域時會頻頻四下張望。保奈美慌忙調整望遠鏡,聚焦到那個男人身上。他背朝著保奈美,但不時能看見側臉。男人很年輕。如果他稍微轉過頭的話,就能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了——正這麽想著,男人突然回頭了。保奈美立刻蹲下躲了起來。

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像個傻瓜一樣,明明那個人不可能看到自己。但隔著望遠鏡,她甚至感覺與那個人目光相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