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這事情可是越來越玄妙了!”從柳家出來後,秦鳳歌頗為感嘆地說,“有關於那六臂鬼影,先是聽夥計說起,現在又從林招南口中得到了證實。林招南聽到院子門口的腳步聲,應該就是夥計的。被這兩個人同時看到——難道真的是什麽鬼怪神靈進入了羅什的房間,然後殺死了他?”

“想想那所謂密室,若是鬼神殺人還用得著那麽麻煩嗎?”狄公搖搖頭,“回想我們從前遇到的一些案子,很多看起來都和鬼神有關,但最後發現都是人在搗鬼,而我現在感興趣的是剛剛見到的這位柳夫人!”

狄公這麽一說大家的話匣子就開了。

“她竟然是那天我們在茶樓上看到的人!說實話,看到她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赫雲圖低聲說。

“對,而且她似乎早有準備,所有的事都安排得有條不紊,無論是對藥水的保存,還是對夏拉的控制,似乎就等著我們來了。”沈聽松也覺得這個女人不同尋常,“而且我對她和木巫女的關系抱有疑問。木巫女既然能看出這個孩子中了毒,那她會不會早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柳夫人?如果柳夫人早就知道孩子是中毒,並且與夏拉有關,她為什麽會一直隱忍不發,一直容忍害自己孩子的兇手在自己的家中?”

“是啊,這麽一想,就覺得柳夫人那裏的水好深!”

“莫說柳夫人,還有那突然跳出來接管舞團的阿奴,本可以脫離苦海卻拒絕贖身的小桃,還有什麽事情都摻一腳的木巫女,冷靜自持的丹珠,感覺哪個姑娘都有故事,都不是好惹的!”

“不要說這些女子,就連這張掖縣,到處都透露著詭異,有件事不知你們發現沒有?”狄公緩緩地看向道路兩旁,神情若有所思。

“什麽事?”

“在這裏我幾乎沒有看見過乞丐!”狄公玩味地說。

“也許是這裏的縣太爺施政清明,所以人們生活富足,連乞丐也不多見?”赫雲圖想了想說道。

“即使是再怎樣的太平盛世,也依然會有過不下去的人,不過是數量的多少罷了。而聞廣到現在為止,在我看來只是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官員,我可不認為他會把這裏治理成為世外桃源。”沈聽松對此持有反對意見,“我聽說有些地方,為了給上峰留個好印象,會在上官到達之前,把乞丐遊民都趕走,誰知道是不是這種情況!”

狄公也不是沒聽過這樣的事情,官場亂象,他見得更多,聞言哼了一聲:“會做這些表面文章的官員,定然是在政務管理上有問題。否則絕對不會如此來粉飾太平,就像那天鵝貌似平靜地遊在水面,但是水面之下卻是雙腳亂蹬,其中的醜態也只有自己知道!”

“您懷疑聞廣?”

狄公不語,只是用目光繼續巡視著街面。

“那小侄去打聽一下這方面的情況?”秦鳳歌試探地問了一句。

狄公最終點了點頭,不過也叮囑了一番:“注意行蹤,安全為上!”

“是。”

狄公看了看左右,微微覺得有些疲憊。天恰好過了晌午,他便在左近尋了個酒家,找了個雅間用些午飯,順便等著秦鳳歌回來,也是給他打個掩護——否則自己一行人缺了秦鳳歌也太顯眼了。

要了滿桌的飯菜,狄公的飯量遠不如年輕人,用了一點便飽了,於是坐在那裏一面喝茶一面聽聽閑話。

“最近這些野味的價錢真的越來越貴了!”屋子並不隔音,只聽隔壁的人抱怨說。

“是啊,菌子野菜什麽的,價格都高了。不過也不奇怪,大家都不敢上雞鳴山了,聽獵戶說雞鳴山上的獵物也越來越少了!不是我說,這山給人的感覺真的是越來越邪性了!聽人說上面鬧著鬼呢,不知道是不是寶相寺裏的惡鬼跑到了山上!”

“對對對,聽說有人在晚上的時候看到山上飄著鬼火!”

“還有人說在山上聽過鬼哭呢,還有叮叮當當的鑿壁之聲!你說寶相寺的那群和尚不都已經被抓起來了嗎,山上雕刻佛像的工程也停了,怎麽會出現鑿壁之聲呢?難道說死在雞鳴山上的人都魂魄不散?”

“大哥且別說了,你這幾句話讓小弟心驚膽戰,我現在看著雞鳴山都覺得那裏陰氣森森。”一個年紀輕的人喃喃地說。

“別說山上,如今這張掖城裏也不太平了。你聽說了嗎,那個龜茲舞團的團長不就是被修羅奪走了性命嗎?”

“阿彌陀佛,可別亂說……為什麽最近都是些邪門的事情!我是不是該到木巫女那裏求個符?”

“我覺得求符還是其次,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倒是擔心邊關那邊,聽說最近不太平,吐蕃蠢蠢欲動的!”

“唉,咱這種小百姓就過好自己的日子保住自己的家宅平安就行了,多了咱也管不了啊!吃飯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