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伯父,我把這幾年張掖城內失蹤人員的卷宗全都拿來了。”回到縣衙後,很快,秦鳳歌就抱著一摞卷宗回來了。

“就這麽些?”狄公微微皺起眉頭。

“那種女子和孩子走失後歸家又或者與人私奔的已經剔出去了!”秦鳳歌認真地回答,“剩下的就是被拐帶並且販賣到遠方的,這種缺德事兒羅什的舞團肯定在做,但是也不可能全都是他做的。不過報案乞丐失蹤的幾乎沒有——他們實在是太不惹人注意了,倒是有幾個男人失蹤的案例,不過間隔時間很長,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他把卷宗分攤在狄公眼前。

“做得很好。”狄公點頭贊許。秦鳳歌年輕的臉龐上露出幾分喜色。

狄公翻檢著看完了那些卷宗,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秦鳳歌幾人也不敢貿然開口打擾,只有靜立在一旁。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裏傳來了嘈雜之聲,赫雲圖開門一看,原來是師爺指揮著衙役已經把李家的賬本拿回來了,聞廣跟在後面,面色十分嚴肅。

李家的賬本摞得比人還高,而這僅僅是李家今年的賬本。聞廣和師爺安靜地站在一旁,生怕狄公會因為這一堆的賬本勃然發怒。

秦鳳歌和沈聽松一看就覺得腦仁疼,他們可不擅長這個。

“因為李躍龍說他的繼母搬空了家產,所以下官覺得必須核對下賬目,卑職找來了擅長明算的人來核算這些。”聞廣身後就站著幾個人,一副小心謹慎,鼻觀口、口觀心的模樣。

狄公審視了那幾個人一眼,隨後點點頭,聞廣立刻讓那幾個人趕快動手。

“不如閣老前去休息,卑職在這裏看著,一有結果立刻告知大人。”聞廣提議道。

“無妨,我就在這裏等著。”狄公回絕了這個提議,反而把聞廣打發走了,回頭又想趕其余的人去休息。

“你們何苦要跟我一起熬,這裏我盯著就行了。”

“您在這裏獨自看守,而我們呼呼大睡,這根本不是道理!”沈聽松態度堅決地搖頭,秦鳳歌難得和他保持意見一致。

“你二人本就不擅長於此,日裏還有其他的事情去探尋,而且現在欽差衛隊已經到了,並不會有什麽危險。”狄公苦口婆心地繼續勸說。

“伯父,你是不是不相信聞縣令?”秦鳳歌卻是把話頭岔開了,再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如今一切還不太明朗,我的確不太放心,畢竟賬本是很容易做手腳的。”狄公看著那些正在核對賬本的人低聲說。

“如果這些人都不可信,您還想打發我們走?”秦鳳歌癟了癟嘴,看起來有些不高興。而沈聽松不言,卻也不肯離開,就跟在狄公身後,狄公只有無奈地默許了這件事。眾人本就因為見了狄公如此大的官正在忐忑,又見這二位侍衛如黑面神一般,更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做自己的事情。

後半夜的時候,狄公在小榻上打了個盹兒——他年紀大了,確實有些受不住,而秦鳳歌沈聽松卻一直在盯著。

大概清晨的時候,結果出來了。

核對賬目的負責人是個有一撇山羊胡的幹瘦中年男人,姓袁,是縣府衙裏的賬房。整個人看起來就很精明,手頭也非常利索,經過一晚上的趕工,他和手下的人就把所有的賬目趕了出來。

“綜合所有的賬目上看,李家只剩下三百三十二兩五錢銀子。”

“這怎麽可能?!”

狄公聽後震驚極了——三百多兩銀子,對於一個普通人家來說,確實是不小的財富,但是對於李家來說,是九牛一毛。

“銀子的流向是什麽?”

“僅僅是日常的周轉,貨物往來。小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平這個賬目的應該是一個老手,這裏加一點,那裏減一點,拉出這個掩人耳目的賬目來。實話說來,這賬上絕大部分的銀子都不知去向,查起來有些困難,因為我們不可能真的核對到是否有這樣那樣的貨物,或者跟蹤到它們的去向。”

“你覺得是假賬?”狄公只關心一個問題。

袁賬房左右看了一眼,好似生怕被人聽到,吞了口吐沫,欲言又止。

“你有什麽就不妨直說,本閣在此還不能為你做主嗎?”

“是。”袁賬房點點頭,“我聽人說過,李家是有另外的大買賣的,其余所有的生意其實全都是為了這個大買賣服務。如果這上面的銀錢不知所蹤,會不會是流入到了那個生意裏?但這個生意在這些賬本上肯定無法找到,李家肯定是有另外一個賬本記載這些東西的。”

“你可知道那生意是什麽?”

“小人不是李家人,哪裏能知道他們在做什麽生意。”袁賬房摸著自己的山羊胡苦笑著說,“所知道的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的罷了。”

“哦?不妨說來聽聽。”狄公饒有興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