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六節 匣中刺(第3/3頁)



把屍體做活當鬼用有時候比鬼還要厲害,它不受時間、天氣的影響,也沒有可以收服的經咒器物。只能用巧力破了這死屍的氣門或弦口,當然,這種方法首先要知道氣門和弦口的所在。還有個方法就是用強力擊碎它剁碎它。

魯天柳似乎下意識地前後換了下腳,其實她在換腳時稍稍退後了一腳掌的距離。他們這次進這宅子要找的東西肯定不會藏在這裏,對家不會蠢到讓兩具汙穢的屍體看守的寶貝。這會玷汙那寶貝,而那寶貝也會讓這對汙物灰飛湮滅的。

魯天柳要走,她要與其他人會合把要做的事情做完,和兩具不知埋了多少天的半腐軀體糾纏是件不明智舉動。

她又隨意地換了一下腳的站立位置。突然,琵琶琴聲響起,她看到的確是那“豐腴”女子在彈奏,手指很靈活,節奏很快,如同盛夏午後的暴雨。

魯天柳又退了一下步,這一步不是隨意退的,是因為隨著琴聲的響起,屍臭驟然間變濃,石灰粉的氣味再也掩蓋不住那味道。

這味道讓柳兒想到了屍毒,就算沒有屍毒,這樣的汙穢氣味吸入身體也會讓人大病一場。她摸出個青瓷扁瓶,倒了一粒藥丸在口中含著。這是浙江一家專配偏門藥的藥鋪“品草堂”,為仵作、屍襝、遷陰宅這些幹死人行的配置的化穢丸。秦先生一定要她帶在身上,沒想到還真派了用場。

琵琶聲漸漸變緩,女活屍邊彈奏邊從椅子上緩緩站起,一直懸著的雙腳撐在地面上軟軟地扭晃了幾下竟然還撐住了身體。

琵琶聲更緩了,女活屍腿腳怪異地走下了戲台,邊彈琵琶,邊從台下許多桌椅中空出的過道向魯天柳走來。那走動的姿勢很是怪異,像是雙腿撐不住身體那樣大幅度地扭動。可每個動作都配合著琵琶弦音的節奏和韻律,就像一種奇怪的舞蹈。

魯天柳沒有再退,這情形很明白地告訴她,這女活屍是不會就這樣讓她走掉的。

柳兒甩甩衣袖,抖出自己的一對“飛絮帕”。她死死盯住那漸漸逼近的女活屍,那女屍的動作讓她非常緊張,那些怪異的姿勢讓她無法辨別女活屍會如何撲殺過來。

女活屍扭動著、舞蹈著、彈奏著,散發著越發濃重的屍臭,一步步近逼過來……

假山洞裏並不十分黑暗,堆壘起來的太湖石有許多大小孔眼。這些孔眼讓每塊太湖石都象是一座玲瓏的假山。外面的光線透過孔眼照進洞裏,斑駁地落在魯承祖的身上。

這些石頭的布置真的很奇妙,你站在一處,可以看到幾個孔眼中射進的光,而其他孔眼都是黑乎乎的沒一點光線透入,可是你邁出一步、半步後,剛才那幾個有光的孔眼就變得黑乎乎的了,換做了其他幾個孔透入光來。魯承宗知道這種假山的堆壘方法叫做“玲瓏百竅”,已經失傳,據說只有姑蘇城裏可能還留有一兩個沒損壞的。

假山並不大,是因為姑蘇的園子在布局中是有君臣文武之法的。一般江南水鄉的園子,都以水景為君,山石為臣,樓台為文,花木為武。這園子裏塘面不闊樓身不巨,那這假山怎麽可能很大。

這些建宅子布園子的道道,魯承宗心中比知道自己有多大年歲都清楚。可是讓他不清楚的是他在洞中躡手躡腳地走了一百八十步,卻沒見到假山洞的盡頭或者出口,更沒見到他一直以為先行入洞的魯聯。

他的“壁虎倒行”走法是很累人的,這麽長的距離沒到頭是很瞎人的,冷汗、熱汗一下子布滿他的額頭。

魯承宗知道自己入了坎面兒了,可他奇怪的是自己到底是在什麽地方跨入虛門的。這樣一個不大的假山之中要掩實門、闡虛門是很難的,這需要足夠大的地方,或者突然改變的路徑。假山洞裏的通道不可能有這樣大的面積,至於路徑,也無突然的拐彎和折轉,除非……

魯承宗對機關布局比他大哥魯承祖要高明得多。魯承祖二十多年的時間都用在道學上面了,他企望在道學之中能找到必勝的手段。而魯承宗不同,他是個好工匠,他更是個好江湖人。這些年他闖蕩江湖,結交了三教九流、各種門派的朋友無數,他虛心求教,博采眾長,不但對他所持**之力中“定基”的工法大有補益,而且在機關布局、奇門遁甲方面也所獲甚巨。

魯承宗看著照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斑駁的光線,他的眉頭皺緊了。他把手中的寬刃刻刀探到那光線下,雪亮如鏡的刃口反射的光有些閃爍和抖動。他再將刃口稍稍轉了個角度,旁邊黑暗的石壁上沒有反射的光影。

亮盞子、散光,他猛拍了一把自己的腦袋,心中暗叫:蒙眼障,江湖走老了,還被蒙眼障給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