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九節 情襟斷

得一知己生死付,野老吞哭江曲孤。

河頭殺勢鎖玄門,仗義斷情應天數。

這正門竟然也如同後門一樣,正沖著水道,唯一不同的是在河道上橫跨著一座拱橋,橋的兩頭隱入河兩面的二層樓群之中,不知道可以通向哪裏。

秦先生雖然不清楚這前後河道是不是對直成一條直線,但他依然能夠肯定這宅子做的不是伏水局就是滌穢局。

什麽叫滌穢局?就是先有此宅,可宅子中有極兇的臟東西,無人可除。或者被安置得極其隱秘的降頭暗破,無法起出。這時可在宅子前後引兩路水道,一前一後,可鎮住宅中異物,並且在多年以後,經過水道沖滌,宅中異物會漸失其兇,最後自然消失。可這種局相很少,一般有能力挖引兩條河道的人家,他還不如荒棄舊宅,另擇吉地重建宅園。還有就是這局相很難把握,兇相盡除後,就要馬上改引河道,不然就要破了宅子剛聚起的陽元,又會傷人破家。

那麽這裏就應該是伏水局了。伏水局是指隱伏於水中,養精蓄銳,以待騰空躍世。這一般是因為風水師算出宅中有人合靈龜出世、金鯉躍門命相才會將宅子做伏水局。可一般靈龜、金鯉的伏水局除水道沖宅口外,還應該有水道繞宅或半繞宅,有個回旋水面。可這宅子沒有,前後直沖宅門的水道,不但沒有分道繞宅或半繞宅,甚至就連那門口的水道寬度都沒有多出一點點。

那麽只有可能是順一字伏水局,也就是潛龍格。清·柳遂《大勢局風水》有雲:龍落潭則為蛟,也謂困龍,……潛龍應合一字水道,才有騰沖之勢,所伏水道首要活,次要無鎮水之物。

也就是說這樣的大格局只有想得天下的人才會擺,而且這想得天下的人還必須身具龍脈才能擺。要不然住在這樣的宅子中沒帝王家龍氣壓住,前後水陰對沖,宅子陽元俱破,很快就會變做一座死宅或鬼宅。

秦先生還是很難相信,雖然魯承宗曾經跟他提起過,這家人家是屬龍相格的,他一直都認為是魯承宗故弄玄虛。可從今天這宅子的風水布局來看,從正門兩旁半人多高的鎮門龍紋石鼓來看,從承檐額枋上龍脊形鬥拱來看,又由不得他不相信。他很灰心,他很喪氣,他很愧疚,他有被羞辱的感覺,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自己是留在這門口還是離開。

不,不留在這裏,更不能走,自己還得進去。那裏有自己的知己朋友,那裏有自己的親人兄弟。

他提起自己夾棉長褂的前襟,右手“攝魂死封鈴”的刃邊隨手一劃,整幅的前襟落下來。然後他同樣割下了整幅的後襟,長褂變作了短襖。他知道這趟再進去就肯定是一場硬架,他這輩子都沒打過架,雖然學了些本事,可是生性懦弱善良,人家兇的他不敢打,人家弱的他不忍打。可是今天不打不行了,他這是要救人,他這是要補救,他是要挽回自己這輩子最大的一個錯誤。

“呦,割袍斷義呢?”正門裏傳來一句甜得有些發膩發烘的女人聲音,讓人覺得就像是王大年豬油糕的糖餡噎在了喉嚨口。

秦先生心中一緊,腦門有些發麻,眼睛也有些發朦。二十多年了,他魂遷夢繞了二十多年呀!這聲音,還是那麽甜美細潤,二十多年的時光竟然沒有讓這聲音有一絲趨老的跡象。

秦先生發朦的眼睛閃過一絲淚光,但這淚光瞬間即逝。一個身著寬大袍服的身影出現在宅子往裏的第二道建築轎廳的門裏,那身影有些模糊,因為兩廳間的院道中無緣故地起了一層輕霧。

“儂騙我格!”秦先生的嗓音竟然有些哽咽,所以只能勉強吐出幾個字。

“對不起,所以你走吧,”女人的對不起說得很輕松,聲音也依舊甜膩,但甜得有些勉強。

“行呢!”秦先生的語調有些象在哀求“把吾帶他們一道行出,不然吾作的孽太堵(大)格。”

“對不起,那樣你也走不了。”女人的甜膩聲音有了些冷意,不再像糖餡,而象是塊冰糖。

“儂到底是啥人?公主?還是王妃?”秦先生依舊好奇,他想知道一個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

“你要是現在離開,這輩子你都叫我小楓。你也可以進來,但從此要跪下叫我聲太後。”女人的聲音有了些傲慢。

“太後?難得,你一個太後竟然會屈駕騙我這江湖的浪蕩子二十多年。”秦先生說的話突然變成了不大規範的北腔官話,聲音變高了,也變得有些激動,腳下也不由地朝前邁了兩步。“我這老朽的山野村夫,本來是跪不下也不懂怎麽跪,但我今天還是盡我能力跪你一下,我求你讓我帶走他們,他們只是些忠厚匠人,對你們沒什麽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