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十二節 碧池紅

合力圍殺術是千古三才局,

獨力破坎出用百煉無賴招。

魯承宗的手指終於摸到暗档口子,可是他所剩的那點力量按不動這档口,他只好利用身體的重量,盡量將手指往後別住,然後將身體壓了上去。

一根手指撐不住他的身體,地上的木提箱也撐不住他的身體。魯承宗斜倒在地上,木提箱也倒了,但暗屜也終於打開了。

倒在地上的魯承宗稍稍將眼球轉向身旁的木箱,他徹底絕望了,打開的暗屜裏沒有能殺死自己的巧玩意兒。他手指被身體壓下時移動了地方,被打開的只是一個明屜,是平常存放“定基”一工所需的臘線、叉鏡、線粉、帶尺等等常用物件的。倒下的木箱將這些殺不了人也救不了命的玩意一股腦丟在了敞開的明屜之外。

絕望的魯承宗有些悔恨,有些沮喪,更有些無奈,他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將自己的手放在哪堆沒用的東西上面。他知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因為他的意識裏已經感覺到的痛苦已經沒有那麽強烈了,現在他最企望的可能就是在以後的記憶裏能有點這些東西的印象。

無力的手指在哪堆東西上抓撓了一下,這輕輕的抓撓將一張薄薄的紙掀開了。那是一個四面折疊卻未封口的大紙包,因為這紙包放在明屜裏有專門的格擋,不需要封口。紙包裏是“定基”一工中“布圍”之法用的線粉。

紙包的一折被掀開,線粉便被旋道內那強勁穩定風吹散起來,吹起的線粉更把紙包另三折掀開,於是一大包的線粉全部被吹起,順著那旋道彌漫開去。

線粉,又叫嗆粉,有何作用?“定基”時要先行“布圍”,就是用這線粉將要定基之處大概圈起,並用紗布包住線粉,在布圍的範圍裏每隔五步打一個梅花斑紋格。待過得九個晝夜之後,再用用叉鏡、臘線定基點,用帶尺分基距。

那這“布圍”到底起什麽作用呢?那就要知道這線粉為什麽又叫嗆粉了。

明末《南遊趣錄》有雲:巴蜀之山地陰潮多毒,蟲蟻肆生,每旬須布嗆粉卻之。

古籍殘卷《異開物》也有記載:有南山匠取辣、麻、火、迷、腐調治為末,稱嗆粉。鋪屋驅毒邪。

嗆粉,是用廣西倒椒粉、無舌草粉、福建硝石粉、雲南曼陀羅花粉、山西老醋粉調制而成。倒椒其辣無比,無舌草一舔麻如無舌,硝石也就是火藥,曼陀羅花是蒙汗藥的主要成分,醋粉不止是奇酸,而且有微腐的作用。這些刺激性極大的東西一起調制起來的嗆粉在地上布圍並打斑紋格,九個晝夜之後,這方圓以內,地下五尺,地上一丈,所有蟲蟻蛇鼠雀會全部逃離。這樣既可使好風水的宅地潔凈無異,又可以不傷生靈,為後代子孫積德。

嗆粉在封閉的旋道裏飛揚彌漫,那循環不停的勁風將它帶到了這洞道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塊石頭的孔眼,也不例外地帶到那個與旋道相接並向旋道裏鼓風的封閉密室,一個過風卻無聲的地方。

現在受到煎熬的不只有魯承宗一個了,躲在密室裏的人此時的感覺並不比魯承宗好受。那五粉合成的好玩意兒可以讓地下五尺的活物全都逃走,更何況一個大活人。密室裏的人承受能力很弱,大概是從沒在江湖上喝風吞沙過。也幸虧是這人的承受能力差,要是他能再多忍耐一小會兒,魯承宗肯定就變成一個沒有意識能力的白癡了。

旋道裏的風還在強勁地吹著,而且變得強勁,越來越強勁。但這強勁的風不再回旋不停,封閉的坎面兒開了缺,就如同攔洪的堤壩決了口。強勁的風挾帶著嗆粉,更挾帶了那些讓人丟失魂魄的鬼嚎聲,從這口子裏沖泄而出。

漸漸的,假山洞裏各種奇怪音響變作了個單音,那是勁風沖過口子的聲音,那聲音如同是帛布被撕裂開來,帛布的口子剛撕開時聲音是最大的,隨後便越來越輕,口子越撕越遠。

魯承宗趴在地上,他一時之間恢復不過來。他的手腳仍然沒有一點力氣,他的耳朵仍然轟響如雷,他的腦子仍舊混亂得像丟了魂,就連剛才發生了什麽情況他都沒搞清楚。

可是有些事情他必須做,他必須站起來,他也必須走出去洞去,要不然等對家恢復過來,重新撒開扣子,他就沒有一點機會了。

站起來並不是難事,像魯承宗這樣流了一輩子血汗的硬漢子就算死,他都可以站著不倒。他是連抓帶爬扶著假山洞壁站起來的,可是站起來了要走出去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洞道裏依舊漆黑如墨,洞道口也封閉未啟。如果剛才那陣風沒停,倒是可以循著找到與旋道相連的密室,找到坎面的缺兒,從那裏脫出坎面兒,可是那風沒了。就算沒有風,密封通道中的氣流走向往坎缺那裏是有變化的,也可以順著這變化找到缺兒走出去,但這細微的變化卻不是魯承宗可以循跡而行的,除非山西倪家有誰在這兒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