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撕風裂冰第十一節 柳葉落

(生查子)小樓飛絮長,隨性梯階斷。

頰面可憐破,只為阻柳下。

旋音,非是凡人聽。

真個求死難,不禁塵滿腔。

鄭五候來到撐柱前面,將耳朵貼在柱子上,眯著眼仔細地聽著。

這是幹什麽?這是“立柱”工法中的一種,叫“聽隙”。造房子的時候,立起的柱子與梁椽之間的配合、與地基石座間的配合,連接柱與柱的橫跨梁與柱子的配合,這許多的連接配合中有好多部分和方位是眼睛看不到或看不出的,所以為了辨別這些部分配合的好壞,就必須用耳朵聽,這就是“聽隙”的工法。這工法就是在一處柱、梁或其他部位敲擊,在另一處將貼住壁聽,然後根據聽到的聲音和木材的材質以及配合的結構方法,來判斷這中間是否存在問題。一般的匠人只能跨一個點聽,最多兩個,而高手可以跨聽多個連接配合點。

五候此時就是通過柱子上的傳音,從而判斷樓上的情況。樓上早就沒琵琶聲了,剛才五侯與“吳鉤”對決的時候,上面倒是發出一陣粗重東西砸在木地板上的空響。

而現在是什麽情況呢?他通過柱子聽到上面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腳步聲,在躲閃騰挪,那聲音和步法應該是在躲避什麽。五侯的心放下了許多,身手依舊如此敏捷,說明了魯天柳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五候還聽到另一個怪異的腳步聲,那聲音比魯天柳的要笨重,但是十分迅捷,可以聽出來,是這腳步在追逐攔阻魯天柳的腳步。

五候沒有多想,他從圓筒形的竹簍裏拉出了一根繩子,一根極富彈性韌性的繩子——撚股牛筋繩,他要將繩頭兩端各掛在兩根柱子上。這撚股牛筋繩是立柱時用的定直繩。豎起的柱子要保證是筆直不歪斜的話,就必須經過多次調整,用這繩子四面將豎起的柱子固定住然後調整,既可以保持柱子不倒,而且在調整中推拉墊移都不需要解開繩子,因為繩子是有彈性的,只需要直接推動那柱子就行。明朝無名氏修撰的《新工智物說》有記載:西地匠使筋帶豎杆柱,力工皆簡。

柱子上有掛“韌藤馬鬃網”的鐵扣,繩子很容易就系牢在柱子上。五候再將自己的“如意三分刃”搭在繩子上,然後往後退步,將繩子拉直,繃緊,就如同是在拉一張巨大的弓。他退的方向有些偏斜,不是朝著對面多出的兩根柱子中間位拉的,而是偏向其中一根立柱的方向拉過去。這是“立柱”技藝裏“兩柱定角位”的工藝方法,而在這裏卻變作威力巨大的“筋繩牽刀射”,這可是地地道道的殺人技法,是五候在學習“立柱”一工時,魯聯幫著他琢磨出來的,他為練這個下了不少苦功。

五候終於將繩子拉繃倒柱子前面,他一邊拉住繩子,一邊將耳朵貼在柱子上,他必須聽清樓上的聲音才可以將樸刀射出去。可就在此時,暈眩再次出現,他感到腳下發軟,身體再也撐不住撚股牛筋繩的巨大拉力,一時之間他不知是隨繩滑回原地還是松手射刀。

只是這一猶豫間,手中沒能抓牢,“如意三分刃”飛射而出……

魯天柳面對那屍臭越來越濃重的女人,她腦子中沒有一絲對付的辦法。因為她從沒學過活屍這東西應該怎麽對付,所以她最有用的招法是躲。

柳兒展雙臂側向滑步,兩腳之間的距離並不大,身子的擰轉幅度也不大,整個滑步過程中,兩手中的“飛絮帕“很自然地揮舞了個太極繞。那身段真是又美又輕巧,就真是如同抄水的燕子。

活女屍連連扭動,雙腳腳尖竟然也離地而起,雖然不是太高,只有一寸左右,但在距離上卻縱出很遠。特別是最後落地前的一段距離,活女屍的腳尖是在地面上拖過去的。這樣子好像展翅滑翔落下,腳蹼劃過水面的肥雁。

雖然在動作上有很大差異,但結果卻是一樣,魯天柳照舊沒能擺脫女活屍。那女活屍依舊和她面對著面,唯一不同的是女活屍縱出的距離雖然遠,但比起柳兒的滑步距離還是少了點,所以變成了一個斜線的對峙,將魯天柳封擋在房子另一邊的角落,那裏也是燕尾形雙樓梯左側的樓梯口。

魯天柳的眼睛余光瞄了一下周圍環境,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可以慢慢朝那梯口退,然後找機會溜下樓梯。可是上來另一邊的樓梯是有厲害坎面的,那麽這邊的樓梯也應該有。而且只要是兩邊坎面兒一樣,自己就不容易脫身。女活屍的動作並不慢,自己翻出欄杆並從階面擱邊走下去是需要時間的,這個時間女活屍是不會給她留下。如果兩邊的坎面不同或者已經改了,那自己不正是自投羅網嗎?

柳兒不知道這活屍是不是也有思想,但如果那樓梯可以順利下去,那這女活屍還將自己往這裏逼不就太笨了。對,就算活屍不會想,那控制這活屍的人應該會想。他們是想用請君入甕這一招。這樓梯決不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