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二十二節 高低錯(第2/4頁)



“所以開始你總是在裝傻充愣,到我們改變路線重新往紅杉古道上走時,你覺著有戲了,這才開始出力。”鐵匠說的話和他打的鐵一樣,錘錘都在點上。

柴頭扭曲的臉抽搐了一下,不知是想表示歉意還是羞愧,然後不再理鐵匠的茬兒繼續說道:“這地界我也確實從沒來過,坎面就更不清楚,不過師傅曾經多次帶我走過紅杉古道,所以到這地界錐尖口(進入口)的途徑我還是熟悉的。還有我聽師傅說,老祖們當年造這塊兒暗構時,沒想到東北方的惡寒之地可用之材也不甚多,於是只能順應自然地貌地勢加以改造,這就需要很長時間,所以前後花費了幾代人的精力。並且隨著環境的變化和植物生長,還要不斷地修整維護。但是我師傅回天氣(去世)時說我不需要做這些事情,他估摸著沒幾年啟寶的人就要到了。”

柴頭不用再繼續用呆憨來掩飾自己,所以說話間也無所顧及,不斷有闖林子人常說的暗語黑話帶出。

“怎麽著,般門在這地界護寶的,就只留下你這根單脈?”瞎子有些奇怪。

柴頭苦笑了一下:“這裏人煙稀少,造屋建物也很不講究,不需要多巧的手藝,所以在這裏吃不到手藝飯,像我不就改行賣木材了嗎?收弟子就更難了,而且從我師傅往上那些老祖們,還要不斷維護坎面,做這些出力無利的活計,除非是像我這樣受過師傅吊魂(救命)恩惠的,其他不可能有人願意做。”

“你這弄斧圖,雖然用的彩料是老料,但紙張卻是不足百年的,也就是說繪制的時間還不長,是你師傅繪制了留下的嗎?”魯一棄對手中的這張圖很有興趣。

“是的,我師傅說,原先我們護寶的也沒留什麽圖,但是隨著鉆林子的人日漸增多,這地界的寶構已經被人撞到多次,幸虧是祖師們留下的坎面神奇,這才沒有讓人撞破暗構。但也有兩個高人曾摸到暗構之中,最後還是老祖們出了手拼了命,才把那倆高人滅了口。誰都不能保證哪天再來個什麽能人,就把那寶貝現了光。於是百年前,幾位師爺、曾師爺索性在這裏的通道口種下‘斜插竹籬格’的雜木,封死了通道口,並且將坎面的坎沿也都種上密密的雜木林,變坎沿為坎墻,這首先是防居心叵測的人反復撞坎,同時也可以攔住那些無辜山客,不要在這裏枉自丟了性命。等雜木成林後,他們繪了這樣一幅圖,必須用般門中獨有的‘逆光尋刺’,才看得出其中端倪,找到已然封住的坎面。但流傳的神奇傳說還是讓好多人不斷冒死尋來,今天從這裏的情形來看,有好些人已經尋到這裏,不知道那寶貝還在不在了?”

“那麽說你早就知道途中路線,這一路是看我們耍子?”女人的語氣中有些憤懣。

“不是不是!我知道這圖的看法,但我這道行也看不出來,你瞧瞧嗬,我為練這‘逆光尋刺’臉都練歪了。”

聽了柴頭這話,再看看他那張臉,女人終於撲哧一聲笑出來了。

“說半天了,這到底是個什麽坎兒?”哈得興在一旁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魯一棄開了口:“這坎面不曾有一部典籍提到過,所以不知道應該叫做什麽名兒。它是利用自然的地勢地貌再稍加修飾而成的,你們看這坡道上的幾棵大樹,發現出什麽異常了嗎,它們就是掩飾物之一,也是你視覺感官發生錯誤的引子。”

“沒什麽呀。”哈得興不知道是眼睛不行還是腦子不行,他沒看出異常來。

“仔細看,那些數的樹冠和樹幹比例是不是稍有差別,你不要比較鄰近的兩棵樹,那差別太小,你將第一棵和最尾的一棵比較,他們的差別是依次逐漸過度的,很難發現。這樹雖然高大,年代卻不是很長,應該是後來人為移植的。”其實要不是魯一棄這樣提醒一下,看不出來差別的不止哈得興一個。

“這是可以看出來的,還有看不出來的,比如從這裏可以看到的那些山巒,因為層層疊疊,起伏連綿的林海遮掩,看不到山體的山腳處的態勢,如果沒有那些林海的遮掩,相信那些山體有同樣的風化侵蝕方向,統一向著某個方向變形。這些現象集中到一起,就會讓人的視覺造成錯位,把下坡當成上坡,等到了以為的坡頂,其實是一個急落的坡度轉折。而一路無意識中下坡當上坡,腳步的力量已經積聚了一個暗藏的巨大沖勁,而坡度轉折處步法的改變,與實際地勢並不相符的,這就讓坎面中的人如同失足落空,強行地將自己摔出急落的陡峭山坡。”

魯一棄掃視了一下大家很專注的臉繼續說道:“其實魯家技藝中也有如此相近的技巧,比如‘鋪石’一技中,地磚一邊窄二分,鋪設時每磚平移半指,這樣鋪出的地面在光線的折射下或者眼神移動著看,就成了一堵立著的磚墻。這是平面與立體的錯覺。還有‘固梁”一技中,橫梁依次左三分,右三分地斜開,椽木每档上下端依次交錯斜開一分,這樣的屋面鋪上瓦面後,就會給人波動起伏的感覺,這是動與靜的錯覺。這趟幸虧夏叔,他是靠腳步感覺分出上下坡的不同,要不然我們都要栽在這自家護寶的坎面上了。其實我們的腳步上也多少感覺出不對,只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