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斷淩碎霧第二十三節 瓦如龜(第4/4頁)



“如果真是藏寶暗構,這土下的屋子在建造時還要迎合日起月落,承接到日月精華。所以屋子是豎建的,門口朝南偏東,對著峽口。日月初升可以照到西半谷偏中多一點;暮落時可以照到東半谷;中天時可以照到大半個峽谷,只有靠近峽口這邊有些被遮掩。從這始終有日月光華照耀的範圍來看,暗構所藏至寶應該在東北一塊的範圍裏。”女人說完這話,順便瞄了一眼冰溝中冰面反射出的淡淡彎月牙。

“就好比金家寨,日出就能光照各屋,日行隨山形,直到日落不見,各屋才沒有光照。然後屋角對墻,銳角對面,相鄰房屋隔音極好,無法探聽說話。面對銳角,卻不知道是什麽效果。”女人的分析讓魯一棄想到了金家寨的木屋構造。不知道為什麽,此刻他心中越發慌亂了,眼皮連著太陽穴一起突突地跳起來。於是他便說話邊聚氣凝神,往周圍的黑暗中細細感覺。感覺告訴他,似乎有什麽在往這裏靠近,而自己卻感覺不出那東西的方向和形狀,就如同透明的空氣一樣。

“咯咯!”女人輕笑了兩聲接上了話茬,“你也有不知道的啊,那些房屋不是相互隔音,而是‘一屋閉,一屋清’,你住的那屋是隔音,而銳角一面卻可以清晰地探聽到你屋中的聲響。你以為我在金家寨賣的那些消息都是用食物和女人身體換來的?那些山客子奸著呢,有好些都是偷聽來的。不過你好像多少還是覺出些什麽了,不然你怎麽會假裝睡覺,卻用棉被鋪底,突然沖出屋子。”女人說得有些得意,也稍有些惋惜。

對話就像是二轉,你來一段,我再來幾句,魯一棄和女人的對話倒也錯落有致、高低相諧。

瞎子和獨眼卻一直都默不作聲,魯一棄和女人的對話讓他們兩個覺得就像是在上一堂課。

啊!進了金家寨,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眼裏,一聲一息都在別人耳裏。這讓魯一棄突然想到了什麽,那樣明媚的白日裏,自己都始終被別人握著把兒,那麽眼下如此黑暗的山腳,如此荒蕪靜謐的峽谷,不是更有可能被什麽人給握著把兒嗎。於是他心中的慌亂變成了心臟劇烈的跳動,而眼皮和太陽穴的跳動一下子凝固了一樣,腦袋上所有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就好像一塊石頭一樣,有異物靠近的感覺瞬間變得十分的真實、清晰。

“啊!那是什麽?!”女人突然發出這樣一聲恐懼的叫聲。

聽到這聲音,獨眼單手持鏟橫在身前,同時一把按住魯一棄的肩膀,把魯一棄按得蹲下。

瞎子看不見,但是除了女人的叫聲,他好像還聽到了其他什麽聲音,於是盲杖一抖,往腳下的冰溝中斜刺下去。

女人看到的還是冰面上反射的那彎月牙,只是彎月牙動了,撲閃了,就像是個笑成彎月形的眼睛。女人驚恐是因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進峽口沒多遠,按照自己剛剛分析的天行日月的軌跡,這裏是看不到月亮的。

魯一棄被獨眼突然大力一按,不由地將手中的熒光石掉落下來,滾到了冰溝的邊緣。

這下女人看得更清楚了,那月牙般的眼睛藏在一團綠幽幽的棉狀物中,棉狀物就像漂浮在水中的草絮,也像輕紗、像煙霧,輕輕柔柔,飄飄搖搖。但這肯定不是水中的草絮,冰溝中沒有水,不可能有水草,就算有水草也不可能是如此輕柔飄搖的。

瞎子的盲杖準確地刺入了那團柔絮,沒有發出一點聲息。那團柔絮在原處沒移動絲毫,依舊那樣輕柔柔地飄搖著。瞎子一招刺中,隨即馬上回抽盲杖。但盲杖也和那柔絮一樣未動絲毫。瞎子根本沒想到會突然出現這樣的狀況,一個沒防備,緊握盲杖的手掌竟然在盲杖上滑脫了兩個把位。

當瞎子再次運力抽回盲杖的時候,吃住盲杖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幾乎用盡全身力道的瞎子直往後跌出,也幸虧老賊王有很好的輕身功夫,就在上半身要跌在地面的瞬間,他的雙腳盡量回收,身體像折成兩折一般。於是上半身壓在了雙腿上,而雙腿一個用力,讓身體直直地挺立在那裏。但後跌的力道沒有全消,他雙腳在地面上又平平滑出三四步,這才穩住身形。

魯一棄站在了冰溝的旁邊,他從那裏撿回了熒光石。人一般可以蹲著往前挪步,卻很難蹲著往後挪步,更何況魯一棄根本不是個會家子。所以他很自然地在冰溝旁邊站了起來,所以他也很自然地看到溝子的那團飄絮,看到了飄絮裏那只撲閃的月牙。

獨眼動作雖快,卻沒敢再拖壓魯一棄,因為在冰溝邊上,一不小心就可能將魯一棄推入溝中。

月牙應該也看到了魯一棄,因為就在這一瞬間,吃住瞎子盲杖的力道松了。隨即,那團絮狀物漸漸飄搖而起,漸漸舒展開來,舒展成一個人形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