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船上降神會

在泰坦尼克號上,即使是讀寫室也有一種無人企及的優稚,讀寫室位於A甲板上,在豪華的一等艙休息室前面(實際上是它的自然延伸)。在這間天花板很高的具有喬治王時代風格的房間裏,長毛絨扶手椅與沙發上都鋪著粉色與紅色的花樣圖案坐墊,地板上深紅色的地毯舒適柔軟,花瓶中插著綠葉植物,這是一間女士們休憩的理想場所。

然而,在白天,雪白的墻壁與高大的格子窗,包括一扇臨海的凸窗,卻由於充足的陽光照射而顯得眩目刺眼,它設計的目的——閱讀與寫作——就變得沒有實際意義了,因此,這個房間很少被利用;而天黑以後,一等艙的乘客或在餐廳吃晚餐,或者參加音樂晚會,這個房間更像鬼魂出沒的城鎮一樣被閑置了。

因此,在史密斯船長的首肯下,福特爾征用這個房間來為幾位特別挑選出來的客人舉行一場獨一無二的聚會——降神會——就沒有絲毫困難了。

還不到晚上九點鐘,福特爾仍然穿著晚餐時的正式禮服,在這間讀寫室裏走來走去,布置著舞台;而他的肚子正在緊鑼密鼓地消化著他在一等艙餐廳裏品嘗到的美味佳肴。在他的一生中,他只專注於三件事情,而其中的兩件是同一棵樹上的兩條不同的分枝:記者與小說家。他的另一項工作在弗吉尼亞已經開展兩年了,那就是經營戲劇公司——管理一個劇院,搜集劇本,選擇演員,甚至親自編寫劇本,這是他與他的朋友亨利·B·哈瑞斯的共同事業,在哈瑞斯的幫助下,他可以再一次上演一出生動的戲劇。

此刻,為他的戲劇布置舞台的是梅爾,她戴著閃閃發光的祖母綠耳環,黑色高腰的晚禮服上面鑲著花邊,低矮的領口與白色的裝飾花束襯托出了她胸部豐滿的曲線,另有一把同樣的花束插在了她的頭發上。她纖長的手指上戴著白色的長手套,上端正好被黑色鑲花邊的袖口所掩蓋。她正在把一扇窗戶的暗色窗簾拉起來。

“噢,傑克,”梅爾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下一扇窗戶前,“自從《來自日本的男人》首映之夜以來,我還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

“如果一切進行得順利,你認為亨利會買下它的電影版權嗎?”

福特爾用了些力,把一張巨大而笨重的橡木圓桌拖到了屋子中央,幾分鐘以後,這張桌子周圍就會坐上十個人。窗簾拉上了,房間內陰暗下來,更適合做一些神秘的事情。

“你在開玩笑嗎?”梅爾問,走到他的身邊,她面色蒼白,甚至有些顫抖,“你不害怕嗎?”

“沒有什麽可怕的。”

“如何揭開兇手的面紗?”

“也許沒有辦法。如果我們當中有一個老謀深算的冷血殺手,也許他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反應。”

“噢,傑克,我突然之間感覺到冷,抱緊我。”

傑克抱住了海爾,緊緊地,在她耳邊輕聲說:“不會有危險的,親愛的,畢竟,我們是在大海上最安全的船上。”

梅爾向後退了一步,挑起了眉毛,“那兩個放在冷凍艙裏的男人也許會有不同的看法。”

像往常一樣,她總是很有主見。但是福特爾對今天晚上他的客人當中誰會暴露出兇手的真面目很有自信,他也同樣相信那個兇手不會有強硬的舉動。

他遇到的最強硬的反應來自最不可缺少的客人:威廉姆斯·T·斯泰德。

“您是在建議,”斯泰德吼叫著,天藍色的眼睛由於憤怒而圓睜,“讓我拋棄我的好名聲,我清白無瑕的靈媒的名譽,來搞一個欺騙性的降神會?”

“是的,”福特爾說,“但事出有因。”

福特爾坐在C八十九號房艙斯泰德房間的客廳裏,這套房間的布置與他自己的房間很相似,盡管家具是安妮女王時代的。對於一個衣服上滿是皺褶的灰熊來說,這個房間的裝飾有些過於精致了。

斯泰德已經把起居室改成了工作室,桌子上與地板上堆滿了活版盤打樣,圓錐形的紙帽裏裝滿了團成一團兒的廢棄了的紙張。

斯泰德的下巴向前伸過來,濃密的花白胡子像三角旗一樣抖動著.“沒有什麽原因抵得上我的名譽,先生,您要求我做的事情是背叛我的宗教信仰!絕不!見鬼去吧!”

福特爾仍然保持著冷靜,‘“您也許注意到了,斯泰德先生,克萊夫頓先生己經有好幾天沒有露面了。”

“這是一個祝福。”

“不——一起謀殺。”

斯泰德圓睜著的眼睛仿佛僵硬了,然後,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目光也變得柔和了。很快,這兩個男人坐回到沙發上,福特爾把他的意圖與他的計劃向斯泰德和盤托出。

“我聽候您的吩咐,先生。”斯泰德平靜地說,甚至有些謙卑。他搖了搖頭發蓬亂的腦袋,“至少,這解釋了困擾我這次旅行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