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跳舞的死屍

“到目前為止,我們總是能夠為案情找到合理的解釋——即使是最不可思議、最神秘的案子。不過,這一次恐怕是個例外,我即將榮幸地向你們敘述的這個案子非常奇特。我們可以完全排除有人搞恐怖惡作劇的可能性。說到幽靈的時候,我們總是想到白色的床單、鎖鏈的聲音和淒慘的叫聲。這確實是常見的觀點,但是這不是真的。幽靈也曾經用不同的方式現身,它們的行為舉止可能和我們一樣——和活人一樣,也就是說它們會吃喝玩樂、唱歌,哈哈大笑、跳舞,或者說它們會搞慶祝活動。它們甚至會組織真正的狂歡節!在戴維德·西蒙斯的家族墓穴裏就發生了這樣完全超出常理的事情。戴維德·西蒙斯是我的一個老朋友。您將會發現,在他的家族墓穴裏發生的事情絕不可能是人為的結果。事情是這樣的……”

在幾年前,皮爾斯·李羅德在皮卡迪利餐廳的後堂講述了他的故事。他的這個謎案異常詭異,即使是“謀殺俱樂部”的成員也無法找到合理的答案。這個令人稱奇的俱樂部每年都會聚會兩次,由著名的犯罪學家阿蘭·圖威斯特博士主持,目的是要解開各種仍未破解的神秘案件。蘇格蘭場有時也會向圖威斯特博士尋求幫助。這位博士面相和藹、頭發花白、淘氣的嘴唇上面是兩撇地道的小胡子;他鼻子上架著的夾鼻眼鏡後面垂著精致的黑色絲線,眼鏡片的後面是一雙閃爍著狡黠光芒的藍灰色眼睛。當圖威斯特博士高大而消瘦的身影出現在著名的倫敦警察局裏的時候,總是受到熱烈而崇敬的歡迎。

但在這一刻,阿蘭·圖威斯特博士高興不起來。他打開了車子的發動機蓋,茫然失措地看著裏面的機械裝置。博士毫不理會迎面而來的刺骨的雨水,借著手電筒的微光,察看了發動機的不同部件,試圖找出讓車子罷工的罪魁禍首。這完全是下意識的做法,因為圖威斯特博上在機械方面的知識非常有限,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他猛地扣上了發動機的蓋子。博士此刻的處境不容樂觀。已經是夜裏十點了,他的車子停在了德文郡一條荒僻的小路上。他可能得被迫等到明天,因為他剛才開了一小時,沒有遇到任何其他車輛。他的計劃可真妙——躲開汙濁的倫敦,到大自然裏呼吸新鮮的空氣。好了,他現在如願以償了。圖威斯特博士站了一會兒,聽著狂風橫掃過樹木所發出的呻吟聲。他突然想到剛才看到過一所房子,就在他的車子罷工前不久。

他往回走了足足一公裏,終於看到了那戶人家的柵欄門。柵欄門半開著,旁邊掛有一個鈴鐺,但是已經不響了。圖威斯特博士順著一條小路往裏面走,小路的兩側種著老橡樹,在他的頭頂上形成了一個陰暗的拱頂。最後,博士踏上了草坪,在草坪的中央矗立著一棟威嚴的建築。

一種怪異的、無法名狀的感覺襲上圖威斯特博士的心頭。黑暗,雨水,在古老的樹木間纏繞的風聲。確實,這些東西都令人不安,但是圖威斯特博士可不願被嚇倒,這太可笑了!

在他的左側,一條鋪著石板的小路通向一個類似小禮拜堂的建築。圖威斯特博士站在那裏看了看,然後急匆匆地走向了房子的正門。從房了裏透出了一線燈光。博士長出了一口氣,因為他發現一個電鈴的按鈕在手電筒的微光之下閃閃發光。博士按響了門鈴。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大廳裏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房子的大門被拉開了。一個還算年輕的金發男人出現在了門口,他的五官端正,很討人喜歡,但是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沮喪、空虛、幻想破滅的情緒。圖威斯特博士覺得很奇怪,他很少見到四十多歲的男人帶有這種表情。博士向那個人敘述了他的處境和難處。

“您真是幸運,注意到了我們的房子。最近的村子離這裏有十多英裏呢。請進,先生,請進來避一避。”

“好的,我想用一下您的電話,我可以叫一輛出租車……”

“一輛出租車?您是我們的客人,先生,如果您要叫出租車,還是等明天吧。別擔心您的車子,沒有人會經過這條路……特別是在晚間。對了,我還沒有做自我介紹。我是戴維德·西蒙斯。”

一刻鐘之後,圖威斯特博士坐在了溫暖的爐火旁,手邊還有一杯辛辣的格羅格酒。戴維德·西蒙斯向圖威斯特博士介紹了房子裏的另外兩個人:他的母親,阿拉貝拉·西蒙斯夫人,他的雙胞胎妹妹,麥吉——和他一樣沒有結婚。雙胞胎兄妹驚人地相像,他們有同樣的五官、同樣的藍跟腈,同樣的表情。

西蒙斯夫人看起來已經非常年邁,她半睜著眼睛,在搖椅裏昏昏欲睡;她的身上蓋著一條針織的羊毛毯,一直蓋到了下巴上。她的面孔像是用舊象牙雕成的,反射著壁爐中跳躍著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