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布加勒斯特,

星期六,十一月十一日

早上六時

凱特麗娜一晚上都沒有睡好覺,安布羅西施用的暴力到現在還讓她的脖子很疼,她對瓦蘭德裏感到一種莫名的惱怒。她的第一個想法是告訴那個國務卿,讓他自己管自己的事情吧,然後再把事實真相告訴米切納,但是她知道昨天晚上兩個人精心打造的平和的心境,肯定會被完全打碎。米切納永遠不會相信她接受與瓦蘭德裏結成聯盟的主要原因是,她可以再次爭取到與他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他一定會認為她背叛了他。

湯姆·凱利對於瓦蘭德裏的評價太恰如其分了,他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混蛋。但是她現在比凱利還要了解他,她想,目光再次凝視著黑漆漆房間裏的天花板,用手指撫摸著自己淤血的肌肉。凱利對於別的事情的看法也是對的,他曾經對她講過,紅衣主教分成兩種,一種是想成為教皇的,一種是真正想成為教皇的,她現在還想再增加一種,第三種,就是那些覬覦成為教皇的人。

阿爾貝托·瓦蘭德裏就是這樣的人。

她恨自己,米切納身上有種天真無邪的品質,現在卻讓她給打破了,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有著怎樣的信仰,也許這正是他身上吸引她的東西。教會不允許那些神職人員過上幸福的生活,這太糟糕了;事情的處理方式一直都是如此,而且也終將如此,這也太令人心寒了。該死的羅馬天主教會,該死的阿爾貝托·瓦蘭德裏。

她是穿著衣服睡覺的,在過去的兩個小時裏,她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著。突然,樓上的地板發出的吱吱嘎嘎的聲音讓她猛然清醒了,科林·米切納在房間裏走動著,她的視線也跟著來回移動。她聽到水在盆裏流動的聲音,等待著那些不可避免的事情的發生。一分鐘以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是朝大廳方向的,她聽到樓上的門打開,又關上了。

她站起來,離開了房間,聽到大廳的浴室門關上後,她就躡手躡腳地朝樓上走去。她小心地上了樓,在上面猶豫了一會兒,等待聽到淋浴時水流發出的聲音。於是她急匆匆地跨過破舊的長條地毯,踏上不平整的硬木地板,來到了米切納的房間,希望他仍然沒有養成鎖門的習慣。

門開了。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很快就發現了他的旅行包,他昨天晚上的穿的衣服也在那裏。她翻動著他的包,找到了天寶神父給他的那枚信封。她回想起來米切納有沖洗淋浴的習慣,於是打開了信封。

聖父:

我信守著向約翰二十三世許下的承諾,因為我對上帝的愛是不變的。但是幾個月之前的一件事情,讓我重新審視我的職責,孤兒院裏的一個孩子死了,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當他在痛苦中呻吟的時候,他問了我關於天堂的事情,並且想要知道上帝是否會寬恕他,我告訴他上帝會寬恕任何事情。他想讓我解釋,但是死亡太沒有耐心了,我還沒有來得及跟他講,他就閉上了眼睛。就是在那個時刻,我意識到我也應該尋求上帝的寬恕。聖父,我對教皇的誓言對我而言非同一般,四十多年以來,我一直信守著自己的承諾,但上帝是不應受到挑戰的。但是,當然不能由我來告訴你這個耶穌基督的代言人,需要做些什麽事情。這只能來自於你自己神聖的良知,以及上帝和救世主的指引了。但是我必須要問,上天會有多大限度的寬容呢?我不想對你無禮,但是你想要詢問我的觀點,於是我謙恭地奉上。

凱特麗納又把信讀了一遍,天寶神父在信上寫的內容與他頭天晚上的表現一樣神秘莫測,令人費解,只是提供了更多的謎一樣的東西。

她重新把信折起來,然後把信放回到一個白色信封裏,這是她從自己的那堆東西裏找到的,雖然比原先的信封偏大一點,但是希望不會有太大的差異,不至於引起他的猜疑。

她把信封放回到夾克兜裏,離開了房間。

她從浴室門旁邊走過時,淋浴的水流停止了,她想象著米切納正在擦幹身體,瞬間忘記了剛才的背叛,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走下了樓梯,再也沒有回頭看,自我感覺更加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