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梵蒂岡城,晚上十一時四十分

瓦蘭德裏在煙灰缸裏把香煙掐滅,這時,臥室門上傳來了敲門的聲音。差不多一個小時了,他一直在全神貫注地看一本小說,他非常欣賞美國懸疑驚險小說,看這種小說可以說是一種解脫,讓他暫時遠離那種字斟句酌和嚴格的外交禮儀生活。每天晚上,他都會陶醉在這個神秘和陰謀的世界裏,他的心中會充滿期望,安布羅西確保他手裏總是有一本新的冒險小說。

“進來。”他沖著門大聲喊道。

出現了一張侍從的臉,“我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閣下,聖父正在維沙華,如果他在那裏,你希望得到通知的。”

他從耳朵上扯下放大鏡,合上書,“就這樣吧。”

侍從退了下去。

他快速穿上針織襯衫和褲子,套上一雙運動鞋,離開了他的住所,向私人電梯走去。到了一樓,他穿過教皇宮殿空蕩蕩的走廊,周圍萬籟俱寂,只有安裝在頭頂的閉路電視攝像機運轉時發出的輕柔的嗡嗡聲,還有他的運動鞋的橡膠鞋底踩在水磨石地板上發出的吱嘎聲。

他走進档案館,全然不理值夜班的高級官員,徑直穿過迷宮一般的書架,來到維沙華的大鐵門前面。克萊門特站在一個通亮的房間裏,背對著他,穿著一件白色的亞麻法衣。

那個古舊的保險箱的門是開著的,他沒有費力掩飾自己的到來,正面沖突是不可避免的。

“進來,阿爾貝托,”教皇說,這個德國的人後背仍然沖著他。

“你怎麽知道是我呢?”

克萊門特轉過身,“還能是誰呢?”

他走進亮著燈的房間裏,自從一九七八年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在維沙華裏。那時,在這個沒有窗戶的凹室內,只有幾個白熾燈泡照明,而現在,熒光燈設備發出了珍珠般的光芒,把每樣東西都照得通亮。同樣的抽屜,同樣的木頭盒子,蓋子是開著的,經由他啟開又封上的蠟封的殘留物點綴在盒子的外面。

“我知道你和保羅到這裏來過,”克萊門特說,教皇用手指著盒子,“他打開那個盒子時,你也在場,告訴我,阿爾貝托,他流露出震驚的表情了嗎?當讀到聖母瑪麗亞的那些話時,那個老傻瓜是否退縮了?”

他不打算讓克萊門特了解事實真相,那樣就太便宜他了,“保羅是個教皇,比你可強多了。”

“他是一個固執、冷漠的人,他有機會大幹一番的,但是他的自豪和傲慢控制了他。”克萊門特把放在盒子旁邊的一張打開了的紙舉起來,“他讀過這張紙了,然而卻把自己交到了上帝面前。”

“他在三個月之後就死了,他能做些什麽呢?”

“他可以按照聖母瑪麗亞要求的去做。”

“做什麽,雅各布?有什麽那麽重要?除了信仰和悔過,法蒂瑪的第三個秘密並沒有要求我們什麽。”

克萊門特保持著他嚴厲的姿勢,“你的謊說得挺圓滿啊。”

一種難以名狀的憤怒在他的體內生成,但是很快又被他控制住了,“你瘋了嗎?”

教皇朝他走了一步,“我知道你第二次來到這間房子的情形。”

他什麽也沒有說。

“档案管理員做了非常詳細的記錄,幾個世紀以來,他們對每個曾經進入到這裏的人都有記載,在一九七八年五月十九日的晚上,你和保羅一起來這裏,一個小時之後,你又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

“我在執行聖父交付給我的使命,他命令我回來。”

“那個時候,鑒於盒子裏面的東西,我確信是他的命令。”

“我被派回來重新封上盒子和抽屜。”

“但是,在你重新密封盒子之前,你讀了裏面的內容,誰又能責備你呢?你還是一個年輕的牧師,分配到教皇周圍做事情。你的教皇,你崇拜的教皇,剛剛讀過了瑪麗亞目擊者的記錄,而且這些話讓他感到很不安。”

“你不了解情況。”

“如果他沒有感到不安,那麽他比我想象的還要愚蠢。”克萊門特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你讀到了那些話,然後你又拿走了其中的一部分,你知道,在這個盒子裏曾經有四張紙,兩張紙是露西亞修女在一九四四年遞交第三個秘密的時候寫上去的,另兩張紙是天寶神父在一九六○年的翻譯稿。但是當保羅打開盒子,你把它重新封上以後,直到一九八一年才有人打開這個盒子,也就是約翰·保羅二世第一次宣讀第三個秘密的時候。而那一次盒子被打開時,有好幾個紅衣主教在場,他們的證詞證實了保羅的封印還是完好無損的,而且那天所有在場的人都發誓說在盒子裏面只有兩張紙,一張紙出自露西亞修女之手,另一張紙來自天寶神父的翻譯。十九年之後,在兩千年,當約翰·保羅最終把第三個秘密向全世界公布時,盒子裏面還是只有那兩張紙。你怎麽解釋這些,阿爾貝托?那兩張紙一九七八年時還在,如今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