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羅馬,晚上七時

米切納漫步在喬托大道上,向他的公寓走去。他周圍的居住區已經發展成為劇院觀眾群體的一個集合地,街道兩旁遍布著生意興隆的咖啡店,一直以來裏面的客人都是知識分子和政治激進派。他知道墨索裏尼的大權就是在附近集結起來的,所幸的是,大多數的建築都躲過了貝尼托·墨索裏尼元首的掃蕩,仍然呈現出一派十九世紀的風貌。

他已經成了墨索裏尼的一個學生,自從搬到教皇宮殿,他閱讀了幾本墨索裏尼的傳記作品。墨索裏尼是個極具野心的人,曾經夢想讓意大利人全部穿著制服,所有褐色陶磚屋頂的羅馬古代石頭建築都被發光的大理石建築正面和方尖石塔所代替,這一切都是為了紀念自己的赫赫戰功。但是元首頭部中彈結束了生命,然後用腳踝倒掛起來,向所有人示眾。墨索裏尼雄偉的計劃什麽也沒有留下,米切納很擔心,也許教廷會因為瓦蘭德裏的當權遭受同樣的厄運。

妄想自大狂是一種心理疾患,伴隨有傲慢自負,瓦蘭德裏無疑是這個疾病的受害者。這個國務卿對梵蒂岡二次會議和所有後來的教會改革都報有敵對態度,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了。瓦蘭德裏的快速當選將演化為一個根本的倒退,最糟糕的一部分是這個托斯卡納人能夠輕而易舉地統治二十年或者更長時間,這也就是說,他可以徹頭徹尾地重新塑造紅衣主教神學院,同約翰·保羅二世在其長期的任期內所做的別無二致。但是約翰·保羅是一個仁慈的統治者,一個具有深謀遠慮的人,而瓦蘭德裏是個魔鬼,上帝也會幫助他的敵人。所有這些似乎都是米切納要退隱喀爾巴阡山區的原因,有上帝存在或者沒有上帝,有天堂存在或者沒有天堂,那些孩子們需要他。

他找到了那個公寓大樓,拖著腳步爬到了三樓,同教皇家族有關系的一個主教給他提供了一個兩居室的公寓,裏面東西齊全,而且不用支付租金,但是只能暫住兩三個星期,他對此感激不盡。幾天之前,他已經處理掉了克萊門特的家具,裝著他個人東西的五個大箱子和克萊門特的盒子現在就堆放在這個公寓裏。他原本的計劃是把這些東西帶到羅馬尼亞去,而且計劃就在這個周末離開羅馬。現在,恩格維已經給他買好了飛機票,他要在明天飛往波斯尼亞。下個星期,他就會到羅馬尼亞,開始一個全新的生活。

他有些憎恨克萊門特所做的一切,歷史上就許多這樣的教皇,他們之所以當選,就是因為他們很快就會不久於人世,然而很多教皇卻把所有人都愚弄了,因為他們生存了十年甚至更久的時間。雅各布·沃克納也可能成為這樣的教皇,毫無疑問,他正在進行著重大的改革,然而他用自我設計的睡眠終結了所有的希望。

米切納自己也覺得像是在睡眠中,過去的幾個星期,從那個可怕的星期一早上開始,一切好像都是在做夢。他曾經秩序井然的生活,現在卻失去了控制。

他需要秩序。

但是在三樓的緩步台上,他停了下來,他知道等待著他的將是更多的混亂,坐在三樓上,在他的公寓住所外面的是凱特麗娜·盧。

“為什麽又看到你,我一點不驚訝?”他說,“你這次是怎麽找到我的?”

“每個人都知道更多的秘密。”

她站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她和今天早上的穿著一樣,看上去非常可愛。

他打開了公寓門。

“還要去羅馬尼亞?”她問。

他把鑰匙扔到桌子上,“計劃跟蹤我?”

“也許吧。”

“現在我還不想訂機票。”

他把默主歌耶的事情,還有恩格維請求他所做的事情對她講了,但是省略了克萊門特電子郵件的內容,他不是很想接受這次旅行,對凱特麗娜也是這樣說的。

“戰爭結束了,科林,”她說,“那裏已經和平很多年了。”

“多虧美國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部隊,這不是我心目中度假的理想目的地。”

“那為什麽還要去?”

“我是在為克萊門特和恩格維著想。”他說。

“你不認為你已經還清了債務嗎?”

“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麽,但是我正在考慮不當牧師了,這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她的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為什麽?”

“我已經受夠了,這不是關乎於上帝,或者過好生活,或者永恒幸福的事情,而是關於政治、野心和貪婪的問題。每次我想到我出生的地方,都會讓我感到難過,怎麽會有人認為他們在那裏做的事情都是善意的?還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幫助那些母親們,然而沒有人做過這方面各努力。他們只是把我們全部用船運走。”他情緒顯得有些激動,發現自己正注視著地板,“還有那些在羅馬尼亞的孩子們?我想即使上天也寬恕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