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信濃路(第4/7頁)

毫無證據就懷疑對方——不,不是懷疑,而是斷定。

“大概他也是個怪異之人吧。”中垣想道。

青木似乎覺察到了中垣的想法,緊接著說道:“也許你們會想,無憑無據,我怎麽就一口咬定是岸尾呢?那是因為你們不了解這個人。我剛才不過是舉了其中一個小小的例子而已。岸尾曾經不止一次給我下過絆兒……他總是力圖表現出自己有多了不起。這一點從他選擇走軍人的道路就能看出。當了軍人,不僅名利雙收,還能在所有人面前炫耀自己。後來他轉進憲兵隊,也是為了吸引別人的眼球。當時的軍服領子上,都有表示其兵種的顏色,步兵是紅色,炮兵是黃色,這些都很尋常。可是黑色……憲兵的是黑色的。這顏色可不多見,可惹眼了。”

中垣本想說他要了解的是岸尾如何勒索外國人,而不是其性格,但青木卻滔滔不絕地說著。

“岸尾即便當了軍人,對我的敵對心也絲毫沒有變淡。大學畢業以後,我到一家一流的大公司就職,而他卻一直想要破壞我出人頭地的機會。說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但這一次我是有真憑實據的。我進公司不久,憲兵隊就向公司打小報告,說我思想有問題……從大學時代起我就一直小心回避思想問題,也從不參加任何政治活動。誰料到,憲兵隊卻指名道姓……當時的人事科長是我的學長,一直都很照顧我。這些都是他私底下告訴我的。那時我才明白,難怪我一直被擱在閑職上,離出人頭地的道路越來越遠。”

“您說的證據是……”

“當時打小報告的是憲兵隊,除了岸尾還能有誰?”青木說得理直氣壯。

“我有點不太明白……”中垣含含糊糊地問道,“他這樣做,對自己又有什麽好處呢?”

“G村出身的同輩中,有可能出人頭地的,恐怕也就我和岸尾……雖然我們各走各的,但他仍把我當成敵人。這不是利益得失的問題。他這麽做,無非是想讓所有人都明白,他岸尾才是G村最有出息的。反正他就是嫉妒心太強,無法容忍別人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對了,您剛才說……岸尾勒索外國人,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中垣實在耐不住性子了,便主動問道。

“那件事和一匹海外運來的西裝布料有關。”青木說,“他為了揚名立萬不是去當兵了嗎?當時正是軍人的天下,他可是賺足了面子,得意非凡。可是戰爭一結束,局勢就變了。軍人的權威一落千丈。一般人或許還會自嘲說風水輪流轉,可對他而言,那實在是無法忍受的。”

“這個我能理解,但和您說的西裝布料有什麽關系?”

“別急,我正要說呢。”青木安慰猴急的中垣道,“他是憲兵,有戰犯嫌疑。戰爭結束後,他不得不東躲西藏地過日子。有一天晚上,他突然跑來敲我家的門。那時我住在松本……我和岸尾已經多年沒見了。當時,他帶了一匹外國布料送給我。”

“他是希望能在您那裏躲一陣子?”

“不是。他其實是來找我炫耀的。他就是想告訴我他有多厲害,不但沒被局勢打敗,還賺了大筆大筆的錢。那塊國外的布料就送給我了,反正對他來說,那東西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當時他跑去找我就是為了說這些話。”

照青木的話,岸尾似乎是個很固執的人。當然,中垣知道其中有很多誇張的成分。但中垣想知道的並不是這些——他想知道的是岸尾勒索外國人的事。

中垣想催促,又怕對方介意,只好隨聲附和了兩句。

“他倒是解釋過他為什麽出手能如此闊綽……”青木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似乎是在嘲笑已死的岸尾,“他跟我說,以前在處理那些與外國人有關的案件時,曾經收買過一個外國人。由憲兵出面處理的案件,一般都和間諜有關。他收買了人家,估計就是進行反間諜之類的活動吧。總之,對方背叛自己的祖國,協助日本憲兵。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哪國人,不過應該是日本的敵對國……戰爭結束後,如果讓人知道自己曾協助過日本人,豈不是很糟糕?加上那個人好像還身負特殊任務,問題就更嚴重啦。這事只有岸尾知道……估計他就是以此威脅對方的吧。”

中垣大致明白了青木的意思。

青木還在熱情地講述著,或許是他對中垣調查岸尾的動機有點誤解。

“反正,他這個人總是心懷不軌。”

他可能以為中垣是受了什麽人的委托,準備寫一本有關岸尾的傳記,才拼命強調岸尾的卑劣行徑和怪異性格。直到弄清楚中垣並沒有打算給岸尾立傳歌頌,青木才露出安心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