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歲月之壁(第4/4頁)

“我只能照顧她到這裏了。萬一她要是真的挺不住了,還望你們為她料理後事,把她的屍骨帶回她的故鄉下葬吧。”

立花久子找文華堂的老板娘商量這件事,不料兩人卻因此吵了一架。

“外人有所不知,這個豐子曾經讓我吃了多少苦頭!就算她和我丈夫都是廣島N村出身的,她也不該剛離開鄉下,就突然跑到我們這裏來啊……總之發生了很多事。我已經受夠了豐子,再不會管她的事了。見我心意已決,久子竟沖我吹胡子瞪眼的,好像要和我拼命一樣。她揪住我的衣領,大聲叫嚷,說我不是人。我也火了……”

雖然文華堂的老板娘沒說得很清楚,但估計是這個離開廣島老家的倉田豐子和她丈夫之間發生了什麽。也可能是文華堂的老板還在N村的時候,就與倉田豐子之間有過什麽約定。

總之發生了很多事——這句話似乎已經隱含了這樣的背景。

當時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針鋒不讓麥芒。

文華堂的老板娘也毫不退讓地吼了起來:“你整天嚷著說是你在照顧她,可是,讓病人待在那種臟兮兮的地方,你就忍心嗎?你神戶的家又沒被炸掉,手頭也有錢,為什麽不幹脆把她接過去照顧?說什麽照顧她,幹嗎不做得徹底一點!”

兩人之間似乎原本就有些不睦,而這次正面沖突,使得她們從那以後就絕交了。

“大概是被我一罵良心發現了吧,後來我去木板屋看了看,結果聽說那天和我吵完架,久子就把豐子接走了。豐子死的時候,久子一直守在她身邊,而且後來還背著她上了車……看來我的話正中她的要害。”

老板娘得意洋洋地說。

中垣一面聽著她的話,一面重新打量著她的臉。老板娘坐在賬房裏的時候,看起來挺溫厚的,沒想到和羅絲的母親吵起架來卻這麽犀利。

“其實就是這麽回事。”說完,老板娘翻開收據本,開始記錄數字。

她大概是覺得,對像中垣這樣只買了兩千日元東西的顧客,沒必要說太多。

兩個個性剛烈的女人,一個為了朋友義無反顧,透露著濃厚的人情味兒,另一個卻尖酸刻薄——中垣突然想起了駒橋和子。

將近傍晚,中垣才回到祥順寺。

“羅絲小姐給你打電話了。估計是想跟你約會吧。”島田良範笑眯眯地說。

“會有什麽事呢?”中垣為了掩飾,故意歪著頭露出疑惑的神色,然後匆匆給藍桉樓打了電話。

“其實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上午藤村先生來找過我……”羅絲把從藤村警部補那裏聽說的情況簡單地轉述了一遍。

“或許應該去見見這位北杉醫生。有一些事情,他不願透露給警方,但說不定會告訴你。”

說完,中垣也把自己從京都文華堂老板娘那裏打聽到的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羅絲。

中垣打電話來的時候,工人正好在羅絲的房間鋪榻榻米。

通過這次旅行,羅絲開始對榻榻米感興趣了,所以回來後就拜托學校總務處給自己的屋子也鋪上榻榻米,同時也為迎接金澤來的姨媽做準備。清早起來之後,只要把棉被塞進壁櫥裏就行了。這樣,人們就會忘記榻榻米房間其實也是睡眠場所,正如人與這個暫住的世界之間——人離去之後,曾經的一切也將會被輕易抹去。

而床這種東西卻一直在表明,那裏是人類睡覺的地方。即便是白天,床上沒人,也依舊飄著一股人類的氣息。至少,它執著於留下痕跡。

“如今,父母都已亡故,而我卻還在追查他們的經歷,恐怕也是西洋床的執著精神所致吧?”

羅絲的思維跳躍著。

掛斷電話,還不到十分鐘,藤村警部補又打來了電話。

“我們找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什麽人?”

“她叫青山芳子,當年您住在神戶時,她是您家裏的女傭。”

“嗯……當年神戶的事,我幾乎都不記得了。”

“據說發生火災的那天,這位青山女士把您帶到她在有馬的老家去了。”

“哦,是嗎……”

長大之後,羅絲也曾多次聽人說起,當年正是因為到這位女傭的老家去玩了幾天,才幸免於難的。

“這位青山女士說希望能和您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