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零四克拉

五月初的三亞已經露出了炎炎夏日的苗頭,但是在淩晨時分的海邊還能感受到些許的寒意。我靠在亞龍灣椰樹林酒店私家沙灘的皮質躺椅上,裹著厚厚的羊絨披肩,睡眼迷離地看著面前波濤起伏的大海。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海浪沖刷沙灘的“嘩嘩”聲和早起覓食的鳥兒的唧唧喳喳,再沒有其他動靜,仿佛完全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今天是周六,昨天晚上,酒店沙灘吧的海鮮自助餐直到淩晨兩點才在狂歡豪飲中落下帷幕。人們醉醺醺地、意猶未盡地、踉踉蹌蹌地各自回房間準備睡一個結結實實的懶覺。我當然也不例外,沒想到四點半剛過,就被秦思偉生拉硬拽地拖到了海邊。

我看了一眼手表,剛好五點整。瞥了一眼旁邊的秦思偉,他倒是莫名其妙的一副興奮樣,在沙灘上來回踱步,嘴裏還不停地低聲叨咕著什麽。

“拜托,你能不能告訴我,咱們這麽早來海邊是要幹什麽呢?”我有氣無力地說。一陣濕冷的海風襲來,我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把披肩裹得更緊了。

“哎呀,你別那麽沒精打采的。”他蹦過來拽著我的手,想把我從躺椅上拉起來,“你看,空氣多新鮮啊,太陽馬上就要出來啦!”

“太陽……”我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你拉我出來是想……看日出?”

“哈,真聰明!”他大笑著說,“海邊日出,多浪漫啊!”

“浪……漫!”我徹底抓狂了,“可是,大哥,你不知道亞龍灣東面環山,所以在這裏看不到日出的嗎?”

“啊?”秦思偉瞪大了眼睛,“不會吧!你怎麽不早說?”

“我以為你知道啊!”我垂頭喪氣地站起來,“唉,回去吧,還能睡個回籠覺。”他嘟囔了一句什麽,悻悻地跟在我身後,一副備受打擊的樣子。

從沙灘上回來,穿過一片人工栽種的椰林,就是椰樹林酒店的花園。椰林裏彌漫著濃濃的水汽,碎石鋪就的小徑濕漉漉的,我一邊走路,一邊不住地打哈欠。快要走出椰林的時候,秦思偉輕輕地拉了一下我的手肘。我擡起頭,才看見迎面走過來的谷曉菲。

“喲,我還以為自己起得最早呢。沒想到你們都散步回來啦!”谷曉菲塗抹得十分漂亮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右手翹起蘭花指,輕輕撚動著左手無名指上顯眼的鉆石戒指。

她和她的丈夫王元亮是從雲南來度假的,就住在我們隔壁的房間。這幾天出出進進的總是遇到,又一起吃了幾頓飯,也算混熟了。王元亮是個賣茶葉的商人,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經營著一家據說不小的普洱茶廠。谷曉菲是省電視台某專題欄目的主持人,深深地為我們從沒看過她主持的節目而煩惱,有事沒事就喜歡擺弄手上足有四克拉的鉆戒,還執意要送我們一本用她的寫真集印制的掛歷。對此,秦思偉時常流露出鄙視的表情。

“哦,你也起得這麽早啊。”我沒話找話地說,“你家王元亮呢?”

“睡得正香呢。他很少十點之前起床的。我睡不著,出來走走。”谷曉菲頗為做作地掩口而笑。當然,是用戴戒指的那只手捂的嘴。又閑扯了幾句客套話,我們便和她分道揚鑣了。

“臭顯擺!”秦思偉看著她窈窕的背影鄙夷地說。

“小聲點兒!”我竊笑,捅了捅他的肋骨,“誰讓人家嫁了個有錢人呢,顯擺一下又怎麽了?你好像看她十分不順眼啊。”

“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個樣子。”秦思偉說,“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大鉆戒,還裝出很傻很天真的樣子,簡直就是沒大腦嘛!”

“美女本來就不需要有頭腦呀。因為無論她們想幹什麽,都會有一大堆男人哭著喊著要效勞,久而久之,她們就不需要自己的頭腦了。”

“瞧你說的,好像男人都是好色的傻子。”秦思偉嘟起嘴巴,“我就對這種傻乎乎的女人不感興趣。王元亮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娶了這麽個老婆,也夠他受的。”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就行了。而且一般情況下,娶一個大美女回家,雖然能招來很多羨慕的眼光,也要多少付出一些代價的。”

“嗯,是這個理兒。”秦思偉認真地點點頭,“就像我已經準備好了每天挨你的拳腳一樣。”

“去死!”我回手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回到房間,我衣服都沒顧上脫就一頭鉆進被窩,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仿佛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喧鬧,隱隱約約還夾雜著警笛的聲音。做夢還是……管他呢,我拉過被子蓋住耳朵,繼續睡我的回籠覺,心想誰要是敢把我叫起來他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