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玉疑蹤

車子在一〇三國道上飛奔。路旁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草場和成群的牛羊,再遠處是清澈的藍天,偶爾飄過幾朵白雲。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原來在書中才能讀到的景色就在眼前。看著生機盎然的草地,八月的似火驕陽此刻仿佛也不那麽令人難以忍受了。

“真不錯,是吧?比北京城裏舒服多了。”秦思偉傻笑著把車速加到一百八十邁,“真爽啊!等一會兒找個拐彎的地方玩一次漂移怎麽樣?”

“隨便,只要你的車受得了就行。”我關上空調,降下車窗,感受著迎面撲來的涼風。

今天早上五點半,這家夥突然闖進我家,聲稱要帶我去泡頂級溫泉。我當時睡意未消,還以為是要去京郊某個新開發的度假村。直到一覺醒來,車已經開出了張家口,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內蒙古赤峰的克什克騰旗。雖說那裏富含礦物質的溫泉我早有耳聞而且十分向往,但是秦思偉這種邀請方式實在匪夷所思。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突發奇想要去克什克騰泡溫泉,你不用上班嗎?”

“我記得跟你說過,我已經攢了四十天的假沒有休了。”他繼續猛踩油門兒,“反正這幾天手頭沒有案子,北京又那麽熱,帶你去涼快兒的地方玩兒幾天,散散心。”

“那你不早說。”

“想給你一個驚喜嘛。”他得意揚揚。

我看了一眼手表,中午一點十分。按照秦思偉開車的速度計算,如果中途不爆胎,下午三點之前就可以趕到目的地了。

車子轟鳴著沖上一個小山包。秦思偉明智地把速度降了下來,緩緩駛下陡坡。我注意到不遠處的路邊停著一輛京字牌的白色富康。車邊的人正朝我們熱烈地揮動著雙臂,不過顯然不是為了歡迎我們。

秦思偉一踩刹車,停了下來。我們剛跳下車,那個人就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他大概三十歲上下,瘦弱的身上穿著一件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的藍色格子襯衣,窄窄的額頭上也掛滿了汗珠。

秦思偉迎上去,“怎麽了?哥們兒,要幫忙嗎?”

“麻煩你們……車子拋錨了……”“藍襯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幫幫忙吧,我的同事昏倒了。”

我朝富康開著的車門裏一看,後排座上躺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他雙眼緊閉,面色慘白,呼吸急促,滿頭白發濕漉漉地被汗水粘在頭皮上。我探身檢查了一下,老人的脈搏很急,體溫明顯偏高:“他中暑了。你們過來搭把手。”

秦思偉和“藍襯衣”把老先生擡到我們的車上。我拿了兩瓶藿香正氣水,撬開他的嘴巴灌了下去。秦思偉從車載冰箱裏拿出冰袋敷在老人的額頭上,讓他在後座平躺下來休息,然後找出工具箱,去幫助“藍襯衣”修車。將近二十分鐘過去了,老人的呼吸終於平緩下來,睜開眼睛,虛弱地看著我。我扶他起來喝了一些礦物質水,又幫他換了一個冰袋。

這時候,秦思偉悻悻地走過來:“看樣子是電瓶出毛病了,要送到專業的修理廠。”

“要不打電話叫救援吧?”我遞給他和“藍襯衣”每人一瓶冰水。

“打不通,這鬼地方居然沒信號。”秦思偉頗有些惱怒地看了看手機,問旁邊的“藍襯衣”,“你們要去什麽地方?”

“去……敖漢旗。”

我對著秦思偉吐了吐舌頭。敖漢旗和我們的目的地克什克騰旗都隸屬赤峰市,但基本上是南轅北轍。可也不能把他們扔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沒有手機信號的地方,何況那老先生還很虛弱。於是,在“藍襯衣”的千恩萬謝中,我們拖著無法動彈的富康車,載著一老一少上路了。

也許是怕自己的車子也出故障,或者考慮到車上還有病人,秦思偉不再開得那麽狂野了。老先生此時已經可以坐起來,只是依然面無血色,說話有氣無力。“藍襯衣”自我介紹叫蔣應羽,是電視台《名家講堂》欄目的編導。老先生是他們欄目的策劃,謝汝輝。他們這次去敖漢,是應社科院考古所的邀請,去實地參與一次考察活動。

“考古……”我靈光一閃,“你們是要去敖漢旗的興隆窪吧?”

“小黎你知道興隆窪?”謝汝輝好像突然來了精神,“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考古感興趣的不多啊。”

“她是對考古挖出來的東西感興趣。”秦思偉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