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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說對了一半!”老顧大笑著把我的後背拍得生疼,“小任是自治區今年的高考文科狀元,已經被人民大學錄取啦!不僅僅是經棚的驕傲,也是克什克騰的驕傲!她過兩天就要去北京報到了,對吧,鄭校長?”

“下星期就走了。”鄭校長露出謙和的微笑,“所以我特意帶她,還有幾位老師來這裏玩兒兩天,算餞行,也算是酬功吧。”

“哦,高考狀元啊。失敬,失敬。”秦思偉幹巴巴地說。看來老顧是想拉上這一桌知名人物和我們一起吃飯了。我沖秦思偉偷偷吐了吐舌頭,他無奈地聳聳肩,沒轍,客隨主便吧,人多也許會更熱鬧一些。

服務員風風火火地給我們端上菜肴。涼拌山野菜,風幹牛肉,炭烤羊脊背,拔絲奶豆腐,羊雜湯……這裏的飲食習慣和當地民風一樣,淳樸中帶著剽悍,就連裝菜的盤子都比其他地方的大上兩倍。尤其是那種被譽為“悶倒驢”的當地白酒,喝上兩杯就能體會到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漂浮的感覺,再喝兩杯就知道在海嘯時行船是什麽滋味,保證你喝完一次再也不想沾第二次。老顧殷勤地招呼大家隨意,然後不容分說地給每個人的杯子裏倒滿白酒,就連任旭玲最終也沒能幸免。她沖我無奈地笑了笑,把杯中酒偷偷倒了一大半在手邊的一只空茶碗裏。

酒過三巡,所有人的臉上都泛著紅暈,語速也明顯慢了下來。老顧依然端著主人的架子,不斷給在座的各位夾菜、敬酒、點煙。

“我得再敬老校長一杯。”他扶著鄭校長的肩膀,感慨地叨咕著,“我也是您的弟子啊,就是一直讓您操心,也沒有小任那麽爭氣。”

“你在咱們旗裏也是大名鼎鼎嘍,怎麽能說不爭氣。”鄭校長充滿慈愛地說,“時間過得真快啊。我還記得你二十多年前的那副熊樣子,動不動就跟人家打架。呵呵,現在,你家閨女都快上中學了吧?”

“快了,快了,明年就小升初。”老顧高聲說,“我想讓她以後也考咱們實驗高中,做您的學生。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考上啊。”

“恐怕不行嘍。”鄭校長的臉上飄過一陣陰雲,“到年底我就該退休了。唉,算起來我教書教了將近三十年嘍,該歇歇啦。”

“不過您……也算是功成身退呀。”陳信業的圓臉此刻已經紅得像熟透了的櫻桃,“培養出了一個高考狀元,咱們實驗高中這下真的抖起來啦。”

“校長,聽說教育局要安排您給旗裏其他學校傳授經驗?”孫亮有幾分諂媚地說,“說是旗裏好幾個中學都想推行咱們的軍事化管理?”

“我看也是病急亂投醫。”尹玉芬不冷不熱地說,“要是剪剪頭發、換換衣服就可以培養出高考狀元,那倒是簡單了。我們也不用挖空心思研究教法、教案什麽的了。”鄭校長擡頭看看她那始終緊繃的面孔,似乎想說什麽,猶豫了一下,只是兀自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我吃飽了,出去走走。”一直保持沉默的任旭玲放下筷子,朝大家禮節性地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餐廳。

“這孩子最近怎麽了?”尹玉芬看著任旭玲的背影,“所有人眾星捧月似的圍著她轉,她倒是一點都不領情嘛。”

“這孩子本來就內向。”李海霞低頭挑揀著碗裏的羊雜,“再說啦,小小年紀,天天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圍著,換誰也不舒服。”

“一夜成名不習慣啦?”尹玉芬不以為然地說,“不過她這次發揮得還不錯。之前歷次摸底,雖然她一直在自治區排名前幾位,但是不穩定。”

“憑任旭玲的實力,考個一流的重點大學一點問題都沒有,無非就是能不能拿到自治區第一。”陳信業斜著眼問她,“尹老師,我記得您兒子和她一個班吧?最後錄到哪兒了?”

“我也吃好了。”尹玉芬皺著眉推開碗筷,扭頭走了。

李海霞推了推陳信業:“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她兒子只上了大專線,正跟著下一屆復讀呢。你這不是搗亂嗎?”

“哦,我不知道啊,隨口問問嘛。”陳信業滿不在乎地夾起一塊風幹肉塞到嘴裏,“我說她怎麽老看任旭玲不順眼呢,忌妒人家嘛。小氣!”

“你少說兩句會死啊。”孫亮隔著桌子瞪了陳信業一眼,“明知道她那個人就那副德行。唉,說不定明年上面要提她做校長呢,到時候不給你小鞋穿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