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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平切換了下一張幻燈片,繼續依照著上面的文字朗讀起來。

埃勒裏並沒有立刻離開倫敦,他待在愛德華探長為他準備的豪華酒店中,用打字機寫著下一本小說,同時也等待著後續的查證結果。這時,電話突然響起,飯店接線員告知他是愛德華探長打來的。沒過多久,探長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報告了後續查證的消息。

當他知道彈道比對的結果後,猶如晴天霹靂。這令他的心情十分沮喪,就如同經歷了“十日驚奇”那件案子一般(在此案中埃勒裏因為推理錯誤而遇到重大挫折)。

掛斷電話後,他看著窗外許久,然後開始思考。

外面的天空逐漸暗下,盈月繁星露出臉來。

他注視著夜幕。

良久之後,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埃勒裏離開窗邊,走到電話前,撥了通電話給愛德華探長。

“探長先生,”推理作家說,“下班後如果有空過來我這邊一下,有事談談……對,在飯店這裏。”

愛德華探長似乎興趣索然,不過還是答應了。

“好吧,我會過去的。”

接著,就是等待。

 

身軀壯碩的探長坐在埃勒裏對面,一臉疲倦。

從這個房間的窗戶可以俯瞰一大片中庭花園,不過現在已經接近午夜,外頭景物顯得晦暗不清。

“你要談什麽?”探長問。

“談談伊斯特街謀殺案。”埃勒裏回答。他替探長倒了一杯咖啡。

“還有什麽好談的嗎?難道你又有了新的理論?”

“很抱歉,上次我搞錯了,但現在我知道答案了。”

愛德華一臉了無興致的樣子,他似乎對埃勒裏失去信心了。“真的嗎?我可不想再做一次彈道檢驗。”

“這次我很確定,我知道兇手是誰。”

探長打了個呵欠。“哦,是誰呢?”

埃勒裏不疾不徐地說:“兇手就是你,親愛的探長。”

空氣陷入死寂。有好一陣子,兩人只是大眼瞪小眼。

愛德華爆出一陣笑聲,他的胡子上下晃動著。“埃勒裏,你沒搞錯吧?你是在開玩笑嗎?”

埃勒裏沒有立刻回答,半晌後才說道:“探長,案發當時你有不在場證明嗎?”

“我……”

“你似乎沒有吧?你是接到通報才從家裏趕過去的。”

“可是──”

“理論上你是可能行兇的。”

“天啊,埃勒裏,你瘋了嗎?”探長的臉幾乎要扭曲了。

“不,我的問題就是,我太清醒了。”

“奎因,你到底怎麽了?我真的不是兇手啊!”探長嚷著。

埃勒裏突然大笑了起來。

“真是抱歉,我的確是在開玩笑的。”

“喂,我真的搞不清楚了……”愛德華用力扯著自己的絡腮胡。

“探長,我只是想告訴你,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是兇手,但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你不是兇手。”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這樣的想法其實適用於全倫敦市的人,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兇手,只是幾率高低而已。”

“……我不明白啊。”

“我想說的是,我可以提出一千個理論,一千個兇手,而這一千套推理都是合理的,但也都可以被反駁。”

“所以呢?”愛德華喃喃說。

“探長,你是不是覺得這個案件一定有一個真相,只是沒有被我們發現?”

“難道不是嗎?有人被殺了,就算沒有人解出真相,這個謎團一定還是有個正確解答啊!”

埃勒裏說:“如果用這個思維想下去,你就會掉進我剛剛說的那個死胡同裏,永遠爬不出來了。”

“不然呢?”

“有沒有這種可能——根本沒有真相?”

“什麽?沒有真相?埃勒裏,你說點我能聽懂的話,好嗎?”

“我這樣打個比方好了。也許,整個伊斯特街的事件只是某一種想象的產物,我的意思是,這只是一個故事。故事裏面的一切都是杜撰出來的,包括你跟我。既然是杜撰出來的,那麽這件謀殺案也就不一定要有真相。因為杜撰這個故事的‘人’,心中可能根本沒有設計好答案。”

“老天,你越講越玄了。”

“也許這個杜撰者,在我現在講話的時候,還繼續在杜撰這個故事,想著埃勒裏下一句該講什麽;也許,這個杜撰者正把這個故事展示給其他人看,而這些觀看者都在嘲笑我們呢。”

埃勒裏擡頭望向窗外的天際,夜幕中的星月顯得格外明亮。“嘲笑我們為了一個根本沒有答案的問題絞盡腦汁,嘲笑人類妄想利用理性來理解世界──我們是這樣的無知與愚蠢啊。”

 

故事顯然結束了,幻燈片停留在埃勒裏最後所說的話上。

台下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