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你,依然是那種心跳的感覺(第2/4頁)

燈光晃動,露著脖頸的女人似乎在小木屋中搜尋,安德烈也抻長了脖子。沒多久,她搬出了一個粗陋的、木頭釘成的、大概一米高的梯子,把油燈放在上面。接著,她脫掉了裘皮大衣,從沒有擦拭過的肮臟的玻璃窗上出現了一個苗條的身影;一件淺黃色的短上衣,一條淺灰色的窄裙;一個白皙、纖細的脖子——安德烈甚至能夠“看到”那個脖子上面同樣有一個粉紅色的指印。

安德烈的血液再次像鍋爐中的蒸汽那樣翻滾,他的眼睛充血,小木屋中的人影也染上了血色。他的腿在顫抖,超過某個極限之後就會自動跳起來,帶著他沖進去……

沖進去做什麽?安德烈完全沒有概念……去質問一個幽靈?去徹底毀滅一個幽靈?用停止抖動的手撫摸那個粉紅色的指印?

在安德烈做出非理智的舉動之前,那個女人俯身吹滅了油燈。她是注意到了潛伏的窺探者,還是在等待黑暗中的意外房客?

小木屋裏一片漆黑,隱隱有水流的聲音,安德烈懷疑是長時間地凝神傾聽而產生了幻覺。他是否應該繼續等待,或者換一個更隱蔽的地方?那個女人是否會像上次的矮小女人那樣憑空消失?

她並沒有消失。肮臟的窗戶裏突然出現了火柴微弱的光芒。她出現在窗口,金色的小小火焰照亮了她精致的小臉蛋和盤在頭頂的金發。她的嘴角微動,是在輕聲祈禱還是一抹自嘲的笑容?

火柴熄滅了,迷人的面孔像幻燈片一樣轉瞬即逝。

片刻的沉寂。

然後又是火柴的光芒,不過這次不是一根火柴,而是五六根火柴共同烘托出的明亮的、幾乎是刺眼的火焰。舉著火柴的人仍然穿著淺黃色的短上衣和淺灰色的裙子,同樣露著脖子,但是那張面孔變形了……她的眼睛成了棕色,她的頭發成了黑色——就像神秘失蹤的矮小女人。她的嘴角是同一種嘲諷的笑容。她把火柴舉到面前,癡迷地盯著火焰。安德烈呆了,也愣愣地盯著輕微搖晃的火焰。突然間,在那把火柴即將熄滅的時候,她一抖手,一道白光滑落。

可是那道白光並沒有消逝,反而照亮了整個小木屋。不對,不是火柴的光芒!是成群火焰的淺藍色光芒!那些邪惡的火苗像蜥蜴、蟾蜍、毒蛇,在小小的棚屋中爬行跳躍,轉眼就占領了木料堆和側面的工具架子。

露著白皙脖子的女人並沒有扭頭,仍然望著安德烈藏身的土坎方向,她的臉上仍然是一抹嘲諷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背後火焰的熱度和惡毒。不,她肯定感受到了熱度,因為她正伸手解開短上衣的扣子……

安德烈跳了起來,顧不上喊叫,徑直沖向小木屋。幾秒鐘的時間,安德烈繞過另一個土丘,到了門口。粗陋的木質房門沒有任何裝飾,門左側貼近邊緣的把手也是木頭的,把手下面是一個簡單的插銷,而且處於松開的狀態。安德烈顧不上多想,用力一推,闖了進去。

安德烈環顧四周,驚呆了!不僅僅因為舔舐著各種木制品的火焰讓他眼花,不僅僅是因為撲面而來的熱氣讓他窒息……

小木屋裏空無一人,女人不見了!安德烈揉了揉眼睛,面前的小房間裏沒有,身旁的房門後面沒有,頭頂的房梁上沒有,腳下的地板下面也沒有!

火焰已經到了安德烈腳邊。安德烈竟然閉上眼睛,祈禱這是一場噩夢。再次睜開眼睛,仍然只有狂妄跳躍的火焰。他喪失了理智,不顧一切地沖向木柴堆,從地上拾起一根已經有一半在燃燒的木棍,瘋狂地刺向木屋裏唯一能夠阻擋視線的東西。木柴折斷,火星四濺,可是什麽都沒有。沒有女人,沒有裘皮大衣,只有他仍然攥在手上的藍色紗巾。

安德烈的理智動搖了。剛才他明明看到了女人,而且是兩個女人!小木屋的窗戶和房門是僅有的出口,而且一直在安德烈的視線範圍中。他從土丘後面跑出來,到達木屋門口,這幾秒鐘的時間同樣在盯著窗戶和房門。推開門口的那短短刹那,他確實看不到窗戶,但是沒有人能夠在那麽短的時間裏開窗或關窗!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窗戶,位於窗戶內側的把手仍然處於鎖定的位置。窗扇被火焰照亮了,但是顯然還都完好無損。

安德烈渾身大汗,不知道是驚駭的冷汗還是火焰導致熱汗淋漓。他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僅僅是憑借潛意識緩緩後退。他退到了門邊,那扇門靠自重已經關閉了。他迷茫地伸手在背後摸索,找到了房門把手。

拉動把手,但是那扇門紋絲不動。

安德烈驚駭地轉過身,攥住把手,用力,然後兩手攥住把手,使出渾身的力氣。粗陋的房門仍然拒絕讓路。

他瞪著眼睛。火光已經像幾千瓦的電燈一樣耀眼,那扇門上只有一個把手,沒有門鎖,沒有插銷,沒有搭扣。他甚至能夠透過木板的縫隙看到外面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