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青花瓷

杜正美垂涎抵押品商店裏的那個青花瓷瓶已很久了。他出來打工前鼓搗過文物。那個青花瓷瓶絕對是真品。要不是這個抵押品商店的老板郭文敬裝飾鋪面,要不是杜正美恰好是裁玻璃的工人,他也沒有機會見識到這只花瓶。

十天前,杜正美所在的玻璃店接到了郭文敬的單,郭文敬要求把自己的樓下鋪面四壁,連同天花板全部鑲嵌鏡子。

接待郭文敬的正是杜正美。杜正美聽到這要求,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問道:“四面鑲?”鏡子是易碎品,鑲四面做生意不適合。

郭文敬點點頭說道:“我看了一本書。上面說,要是顧客置身在鏡子前面,他撒謊或者小偷小摸的行為就會收斂。”杜正美的老板不耐煩了,讓杜正美跟在郭文敬的身後去量墻壁尺寸。

郭文敬的抵押品鋪面不遠,他騎著摩托,載著杜正美,不到十分鐘,兩人就到了。郭文敬打開鋪面的卷簾門,兩人走了進去。

門拉得很低,杜正美適應了一下裏面昏暗的光線,然後四處打量了一下,三面墻包括門邊都堆滿了東西,有金器玉器,有銅鐵制品,值得收藏的東西卻是很少。

杜正美看了一圈。這時,他看到了樓梯口那一側墻壁上方貨架上,一個青花瓷瓶擺在了最上面,落滿了灰塵。郭文敬解釋說:“我準備等你量了尺寸,就搬東西到樓上。這幾天的生意,我還舍不得放呢。”

杜正美急切地想知道那個青花瓷瓶到底是什麽年份的。清朝的?明朝的?還是宋朝的?他一改平日的急躁性格,微微笑道:“你一人照看這個鋪子?要不,我利用晚上有空的時候來幫你搬吧。鏡子割起來速度很快的。要不了兩天,你就要騰開貨架了。”

郭文敬很意外,驚喜地答道:“你說的是真話?好,好,你今晚來幫我,我請你喝晚茶。唉,一個人的生活,是很無奈的。”

杜正美對青花瓷瓶現在已經到了迷醉的程度,自從有次看走了眼,他就花了很多年的工夫研究青花瓷。就連在做玻璃工的時候也沒有懈怠過。

量好墻壁尺寸,杜正美就離開了。傍晚五點,杜正美下了班,徑直向郭文敬的抵押品鋪子而來。郭文敬正在算賬,擡頭見到杜正美,笑了起來:“你真的來了。來,我們動手吧。”

活一幹起來,杜正美就煩躁了。郭文敬自己不動手,只是指定樓上一個地方讓杜正美擺放物品。主人成了監工。

杜正美清理了左面又清理右面,接著,就到了正面墻的那一邊了。他搬起一張凳子,站到上面,向郭文敬說道:“你在下面看著,你說哪件,我就拿哪件。”此時,已是午夜時分。

郭文敬打了個哈欠,指了指青花瓷瓶,杜正美心裏一陣狂喜,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誰知郭文敬卻突然說道:“這個不搬。你把其他的送去就行了。”

杜正美一陣懊惱,他也沒說什麽,開始搬起來。

“你這樣賣力地幫忙,目的是什麽呢?”貨架就要清理幹凈的時候,郭文敬笑吟吟地看著杜正美。

杜正美心裏一驚,答道:“我白天聽你說得可憐,好心來幫你,卻沒想到你這樣說。你不是請我喝晚茶嗎。我很久沒有喝過茶了。”

郭文敬示意杜正美站到一旁,他又拿了一只小凳子,放到大凳子上,人慢慢地爬了上去:“這個青花瓷瓶,是我店裏最值錢的東西了。而且,它還有特殊的意義。我什麽都可以賣,唯獨這一件不賣,它就是鎮店之寶,不,它是店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郭文敬伸過手去,把青花瓷瓶抱到了懷裏。

杜正美暗自心驚,這個矮個子郭文敬,一句話就點到了自己的要害。難道是自己不知不覺中露出了什麽破綻不成?生意人的眼睛是毒辣的,郭文敬顯然也不例外。他也許早就猜出了自己付出這半夜的勞動,究竟想要什麽了。

郭文敬把花瓶抱了下來,杜正美扶著凳子,裝作不經意地說道:“一個花瓶,有那麽重要嗎?”

郭文敬下來後,把花瓶放在了地上,讓杜正美仔細地觀看。“好東西啊,真是好東西。你看看,宋朝的。圓肚,甕口,以前被不識貨的人用來裝鹹菜。”

古瓷瓶,裝鹹菜?杜正美又是一陣心驚。

郭文敬又給杜正美拿來一面放大鏡,不時地指著這裏,又指著那裏,向杜正美介紹。杜正美看清了,郭文敬說得不假,這東西,確確實實是宋代的。釉面,瓦紋,底篆,無一不清晰地表現出歷史的悠遠。

“這個東西,現在值多少錢?”杜正美裝作完全不懂,繼續問道。

“錢,當然值很多。沒有多少人能買得起,不過,我也不賣。”郭文敬小心翼翼地把瓶放在墻角,繼續說道:“這個瓶還有一個由來。你聽我說完,就明白我為什麽不賣,甚至說它是我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