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第2/3頁)

他隨即往前一探,如蛇一般迅疾地從H.M.的衣袋裏抽出了那長剪刀。

在任何一位來自西方的旁觀者看來,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用那剪刀進行攻擊,但東方的思維就要更為精細和繁復了。出租司機的目光已經—貪婪地—瞄上了H.M.鮮艷的領帶,他微笑著往前一探,靈巧地一揮剪刀將H.M.的領帶自領結以下一舉哢嚓了。

“您是要像一頭風流成性、始亂終棄的駱駝那樣,”他問道,“賴掉剛才這筆賬麽?”

在眼皮底下被公然剪掉領帶,委實是奇恥大辱,更兼對方這一舉動還是蓄意為之。那麽不加報復就實在說不過去了,扇記耳光、踹上一腳都不足以泄憤。

所以H.M.接下來的舉動真可謂有理有據有節。

只見他碩大的左掌迅速山擊,揪住山租司機的領子,然後從衣袋裏掏出那管膠水。陷於歇斯底裏之中的司機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厄運便從天而降。

H.M.的神情相當邪惡,他把膠管當成噴槍,直沖司機的左眼噴出一股膠水。隨即,手碗一翻,又精確無誤地把另一股膠水噴進司機的右眼。總而言之,他把司機抹了個大花臉,看上去就像是佐羅的面具一樣。

“哈!”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笑道,“要錢是吧,嘿?”

隨著司機的雙唇間進出另一聲淒厲的尖叫,他臉上的圖案也完工了。H.M.將膠水放回衣袋,掏出一張五英鎊的鈔票,像貼郵票一樣,方方正正不偏不倚地粘在司機臉上。與此同時,旁邊閃光燈眨了兩眼,兩家報社的格拉弗萊克斯相機將這一幕銘刻了下來。

“亨利爵士!“一個激動的女聲。

H.M.轉過身來。

他和司機都沒往意到身邊已然圍了一群興致勃勃的旁觀者。給飯店攬客的人,戴著金屬袖章的阿拉伯搬運工們,都紛紛跑出車站,觀眾們從廣場四周蜂擁而來。還有另三輛出租車以及隨後一輛策馬長嘶的四輪馬車也前赴後繼。海倫·洛林小姐擠在六位記者中間招呼著他。

“亨利爵士!我能和你說句話嗎?”

“行啊,小姑娘!沒伺題!你想說多少都行,等我——……”他停住了,“我的行李!”他咆哮道,“把我的行李拿回來!拿下來!”

憑良心說,出租司機阿波·歐瓦德的飛速逃竄,倒還真不是因為他貪圖那幾件行李。

很簡單,他那險些失明的雙眼只看到一張實實在在的五①CMe美國產的單反相機.柯達公司出品。英鎊鈔票迎面而來。的確,錢到手的方式是不怎麽正式,但既然是粘到了臉上,就意味著所有權歸他了唄,天經地義嘛,阿波·歐瓦德自己說服了自己,於是未等乘客多想,便倉皇驅車而去。

他稍停了片刻,扔掉剪刀,把一只眼睛上的鈔票展開一角,一換擋,帶著車頂上的三個皮箱嘎吱嘎吱開走了。身後有五十張嘴都在嚷著提醒他這行李——伴隨著H.M.的怒吼—這愈發令阿波·歐瓦德怒火中燒。

於是他放開方向盤讓車子自生自滅,自己爬上車頂像猴子一樣晃蕩著。他拎起行李時,那五十張嘴都驚叫著發出警告,但阿波·歐瓦德不以為意。在埃及的藍天下這光著腿的家夥更顯癲狂了。

扔過來的第一個皮箱被一名阿拉伯搬運工接個正著。第二個不偏不倚剛巧落在亨利·梅利維爾爵士腳邊(他正處在一種言語無法描摹的狀態之中)。第三個箱子撞上了車站的外墻,破散開來襯衫、短襪、鞋子、內衣、洗漱用具灑滿了人行道。

“祝你兒子在河裏淹死!”阿波·歐瓦德尖叫,猛地縮回車內,恰恰來得及避免和一輛送奶的手推車親密接觸。

隨後五分鐘的景象真是不提也罷。

有人—很可能是阿爾戈斯通訊社的—遞給H.M.他那被剪掉的領帶,也有人—很可能是共同新聞社的-遞給他剪貼薄。熱心的阿拉伯搬運工們七手八腳幫著整理破散的皮箱,其後果令人欣慰:至少一套背面鍍銀的刷子和一副金的襯衫鏈扣從此不翼而飛。

這位大人物站在一號月台上時,總算略松一口氣,他在前往亞歷山大的三小時快車旁,看著面前這位身著灰色旅行外套、棕色雙眸異常迷人的女孩。

“您一…您還好吧?”海倫問道。

“老實說,”大人物答道;“不好。但願不會隨時心臟病發,然後一命嗚呼。摸摸我的脈搏吧?”

那女孩順從地照做了。

“糟透了,"H.M.怏怏不樂,“真是火燒火燎要人命。等我一離開這火焰山般的國家……”

“您是要坐火車去亞歷山大?然後坐飛機回英國?”

“對啊,小姑娘。”

女孩眼簾低垂。

“其實,”她承認,“我讓他們在旅行社給我訂了您身旁的座位。我需要您的建議,亨利爵士,您是唯一能幫上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