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他們就是這麽認為的,對吧?”

若幹破舊的房間房門敞開,景象破敗不堪。貝莉爾在北側走廊裏摸索著來到盡頭的倒數第二扇門前,輕輕叩了叩。

沒有應答。貝莉爾推開門,只見屋內昏暗靜謐,兩扇窗戶面朝高爾夫球場開著,窗外是昏沉沉的天光。她在門的左側摸到電燈開關,摁了下去。

這是布魯斯的起居室,從地毯到窗簾再到墻壁一律是藍灰色的。房間一角靠著個髙爾夫球袋;寫字台上堆疊一大摞打開的信件,顯然都還未回復,因為他們旁邊就是一台系著標牌、滿面塵灰的便攜式手提打字機。《廣播時報》①、《紐約客》②,還有一本名叫《天才與罪犯》的厚書次第散落在藍灰色的安樂椅和長沙發上,想必有人焦躁不安地在這兩處來回挪移。整間屋子相當零亂,和壁爐架旁那張電話桌如出一轍。

“布魯斯!”貝莉爾張口便喊,不由驚得丹尼斯跳將起來。

“這麽大喊有什麽好處啊?你沒聽到那侍者說他不在嗎?”

“他在這裏,”貝莉爾說,“我知道他在。布魯斯!”

然後,幾乎是悄無聲息地,他們聽見一顆橄欖球落在地板上的響聲。

聲音是從右側一扇緊閉的門後傳出來的,這門想來是通到走廊盡頭布魯斯的臥室。過了五秒鐘,門把手開始轉動。布魯斯·蘭瑟姆穿著上一次見面時的同一件絲質睡袍,走進起居室並關上身後的門。

沒人說話。

布魯斯臉上固定若一副愉悅可親的表情。赫伯特先生說他什麽來著?蒙古人種!沒錯。誠然,那髙高的顴骨和細長的眼睛,的確與韃靼人③稍有幾分相似,但嘴巴與下頜飽滿的形狀卻又是典型的英國人。但這並非他們此刻關注的問題。布魯斯的左太陽穴處有塊紫色的淤腫,這無疑將和善之色一掃而光,反倒平添幾分兇相。

布魯斯走過藍色大理石砌成的小壁爐架,裏面放著一台電熱器。他從壁爐架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根煙,又從火柴盒裏取出一根火柴,穩穩當當地把煙點燃,將燃盡的火柴扔進爐膛。

“嗨,你們倆。”他說。

貝莉爾還是緘默不語。不知怎的,丹尼斯·福斯特只覺得自己的神經如同咬鉤的魚兒一般抽搐不停。貝莉爾定定地盯著布魯斯太陽穴上那塊淤青,布魯斯也注意到了。

“這個?”他摸了摸,笑聲在陰郁的屋子裏回響,“我從來都是頭笨牛,貝莉爾。在樓下吧台多喝了一兩杯,上來後就撞到了臥室的那扇門……”

“布魯斯,”女孩說,“你為什麽一直對我撒謊?”

沉默良久。

“對你撒謊,天使臉蛋?”

“你那塊淤青是被人用石頭砸的。為什麽撒謊?”

“喔,”布魯斯咕噥著,似乎他原本還以為貝莉爾另有所指。微笑還掛在他臉上,但眼裏卻蒙上了遮不住的緊張。“一如既往,我演得又有點走火入魔,天使臉蛋。這還不都是因為你沒來指點我嘛。”

“不錯,”貝莉爾同意,“你的確是入戲太深了。”

(看在上帝分上說點什麽吧!如果這女孩要爆發,就讓她爆發好了。但別像現在這樣!)

貝莉爾打開手包,緩緩展開那張信箋。

“‘務必盡快來此’,”她大聲朗讀布魯斯寫的信,“‘現不便解釋,但我已麻煩纏身。我需要你’。”

“別在意那個,”布魯斯不耐煩地說,忙忙吸了一口煙,“寫這封信那天晚上我情緒比較低落。”然後他沖口而出,“這該死的‘試驗’……!”

“對,”貝莉爾說,“這個試驗。如果你果真要那女孩和你私奔成婚,難道不覺得這也玩得太離譜了嗎?”

布魯斯看著她。

他沒有問她是怎麽知道的,他以一貫那種誠實的姿態默認了。

“我愛上她了,”布魯斯直截了當而又不容置疑地攤牌,“我這次是真心實意地陷了進去,就像個剛滿十八歲的毛頭小夥子。她是最甜美的……”

布魯斯深深吸了口煙,一口真氣於胸中盤旋,踱到長沙發旁,瞥見了“天才與罪犯”這個標題,便信手抓起書甩到房間另一頭去。他又坐下身來,胳膊肘支在膝蓋上,將腦袋深深埋進手中。

“貝莉爾,”當他重新擡起頭來時,話音聽來是如此真摯溫曖,“我是一條獵犬,這你也知道的。我該寫信給你說清楚。達芙妮甚至還弄來他老爸的打字機,好讓我回復自己的信件(你看她有多貼心啊)。但你很清楚我是怎樣一個人的。”

“不錯,”貝莉爾說,“我漸漸開始看清了。”

“還有你,丹尼斯!你也是對的!”

丹尼斯的嗓子眼更幹澀了。貝莉爾這種極不自然的冷靜只怕維持不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