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5頁)

齊特林先生的黏糊勁兒著實和粘蠅紙有一拼,他這一出現頓時讓人根本無法脫身。

“告訴我,親愛的朋友,”他對丹尼斯嘀咕,“你見過赫伯特一家嗎?”

“喂!別扯我的領子!我見過——”

“多麽羨煞旁人的一對啊!”齊特林先生說,“克拉拉多年前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哦,”他又放低音量,“是和某個暴發戶,名字我也記不得了。達芙妮就是那次婚姻的結晶。不過咱們就不說這個了。不說不說!關鍵是,赫伯特視那女孩如掌上明珠,比親生女兒還親!如果達芙妮……那就太不幸了,如果達芙妮……”

“閉嘴。”倫維克中校的聲音刺破月光下這一幕近乎不真實的景象。

他的大半張臉都被深棕色胡須遮蓋,只露出兩眼和額頭。只見他額角青筋畢露,胸口起伏不定,不停扭動著外套上的一粒紐扣。

“親愛的朋友!”齊特林先生受了傷害般抗議著。

“你是不是想說,”——倫維克又恢復了和善——“如果達芙妮愛上了錯誤的人?”

“你不也這麽想嗎?”齊特林先生笑道。

倫維克中校就當沒聽見這話。

“我說了,‘閉嘴’,”他自顧自說下去,“因為你我的擔憂可以休矣。我可不是大嘴巴,無權多管閑事。但布魯斯·埃格頓並非波雷。根本沒有什麽殺人犯。”

齊特林先生瞪著他:“沒有殺人犯?”

這簡直像從小寶寶手裏搶走心愛的玩具一樣。借著吸煙室透出來的光線,丹尼斯看見他嘴角耷拉下來,一臉沮喪。

“沒有殺人犯?”他重復著。“但是,親愛的朋友!證據昭然啊!我們也都同意……”

“只是個惡作劇之類罷了。”倫維克中校猛然轉身,左肩髙聳,朝旅館前方走去。當他掠過吸煙室那片燈光時,前額深深的溝痕、胡須間咧出的牙齒都被丹尼斯盡收眼底。然後倫維克突兀地又轉過身來。

“請原諒我如此固執,福斯特先生,”他補充,“但您可否進來見見我們的朋友赫伯特?不然我讓他出來見您如何?”

如果達芙妮或她父親這時來這兒,爬進車裏的話……

丹尼斯腦中暴風驟雨。

布魯斯哪去了?他琢磨著。毫無疑問,一定在樓上黑漆漆的臥室裏,咬著指甲咒罵不休。總之,他和布魯斯沒可能在別人面前公然爬上達芙妮的車子,二話不說揚長而去。另一邊呢,貝莉爾也不可能永遠把達芙妮和赫伯特先生絆在休息廳裏。

吸煙室裏那掛鐘的鍍金指針,此刻催眠般指在六點十分。赫伯特先生早晚都會堅持要回家去的,如果布魯斯和丹尼斯在那之前走不了的話……

“您說呢,福斯特先生?”倫維克中校催促。

“我進去見赫伯特先生吧。”丹尼斯說。

(纏住他!纏著他們所有人,至少要爭取到那麽幾分鐘,上樓到布魯斯的房間然後再下來!)

倫維克中校在前引路,那弓起的肩膀與僵直的左腿令他走路的姿勢有些變形,站著的時候是看不出來的。丹尼斯緊隨其後,而齊特林先生還扯著他的袖子喋喋不休,說什麽倫維克中校之所以緊張兮兮是因為他曾經“與一名殺人犯有過一些不愉快的經歷”;但丹尼斯一點也沒聽進去,一心只想著貝莉爾織了怎樣的網才把達芙妮和赫伯特先生粘住這許久,她都對他們說了什麽呢?

幾秒鐘後他就知道了。

皮靴旅館的休息廳裏整潔又舒適,通明燈火多少軟化了頹敗的氣息。幾盞壁燈與天花板上的大吊燈交相輝映,照亮了墻上白色的灰泥與屋頂烏黑的橫梁。吸煙室那一側墻上的壁爐裏,火光熊熊,薪柴噼啪作響。吧台的玻璃窗被高髙拉上去,一身雪白的男招待站在裏面,手邊一大排花花綠綠的酒瓶。

吧台旁站著一位俊朗可親的男子,頭戴軟帽,身上一件深色外套,牧師特有的衣領十分顯眼,面前放遊一大杯啤酒。

達芙妮、赫伯特先生以及貝莉爾·韋斯就圍坐在右側一張小桌周圍的藤椅裏。

丹尼斯唯恐霍瑞斯·齊特林會一頭紮進這幾人中間,所幸齊特林先生不知是出於基本的禮貌還是想先喝上一杯,只見他徑直奔向吧台,樂顛顛和理査德·伯克萊牧師寒暄兩句,然後點了兩杯威士忌。

兩個女孩正在小桌旁聊得起勁,雖然聲音很低,但丹尼斯豎起耳朵盡可能地捕捉每句話。

“可布魯斯怎麽不說出來呢?”達芙妮問。

“他試過要告訴你的,親愛的,”貝莉爾緊繃著一張慘白的瞼,每迸出一個詞都像在自戕,“他試著要向你解釋,可你不想聽。”

“但他根本什麽也沒告訴我們!”達芙妮爭辯,一手搭在貝莉爾胳膊上,那神態可愛又天真,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只是——暗示了一下,就那樣而已!他僅僅是暗示還有某些連你都不知道的秘密!究竟他為什麽不把事情說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