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3/6頁)
一陣風裹挾著雨滴從窗口闖入,米爾德裏德·萊昂絲那蒙著頭巾、穿著花裙的屍體,在風中詭異地來回擺蕩,黑影不斷穿梭於四壁和天花板之間。
“我早該想到的,”布魯斯說。
“你知道?”波雷的胸腔一起一伏,話音急促含糊,不得不清了清嗓子,一對發光的眼珠子紋絲不動地鎖住布魯斯。
“真正嚇到我的,”布魯斯竟然有點恐懼,“就是在內心深處,我他媽的和你一樣目空一切。我從沒殺過人。我甚至從沒想過要去傷害別人,然而適得其反,卻總免不了屢屢將傷害加諸於喜歡我的人。我生性坦蕩,從不逃避。不過我倒是很能理解你那瘋狂的腦袋裏在打什麽算盤。”
“你說我瘋狂?”
“你想得到她。你想得到她。你想得到她……”
“給我住嘴!”
“然後你就會殺了她,就像殺安德蕾·庫珀那樣。”
“事實上,”波雷說,“你說得很對。”
他的右手移向褲子的後袋。
當這只手回到身前時,袖口處明顯多了一樣東西,一半隱於掌中,一半留在袖子裏。那是一根纖細的刀柄,一把大折刀的刀柄。他手指一摁,刀刃迅速彈出。
“也該是做個了斷的時候了……”他提議。
“來吧,”布魯斯毫無懼色。
“你不怕這刀子?”
“來呀,”布魯斯喊道。
盛怒之下布魯斯的判斷也有些草率,這從他移動肩膀和雙手的方式就可以看出來。波雷開始往側面逼近——但非常非常慢,靴底輕輕蹭過地面——像是在繞圈一樣。而在對面門口,達芙妮·赫伯特突然動了動身子,發出一聲呻吟。
如果達芙妮這時站起來的話……
丹尼斯·福斯特幾乎就要跳起來了,卻被H.M.的大手牢牢按住雙肩,而更令他驚訝的是,貝莉爾竟也死死握住他一只手臂。丹尼斯匆匆一瞥之下險些沒認出原來那個想象力充沛卻又一絲不苟的貝莉爾。只見她身體不時左右微晃,仿佛整個靈魂都聚焦在一點上,好把力量用心靈感應隔空傳給布魯斯。
“抓住他,”她像是在說,“抓住他!抓住他!抓住他!”
波雷的話音在這石屋中聽來格外鏗鏘有力。
“我還年輕的時候,”他邊說邊又往旁邊挪了幾英寸,“玩這東西那是相當有一手,”他松松地捏著刀柄,刀鋒在燈焰前閃著寒光,“真想試試看現在技術還能記得幾成。”
“那就來吧,”布魯斯說,“還等什麽?”
“時間有的是,”波雷的鼻翼間呼氣聲清晰可聞,他又朝邊上移了兩步,“不如多談談我自己。”
“你他媽的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自以為對我是一大威脅?”
“我可沒少讓你難受吧?”
“據我所知好像沒有。”
“你早已知道我是布魯斯·蘭瑟姆,並且猜測我是來追蹤波雷的。雖然你以為我並不知道你就是寄出劇本的那個人,但卻也沒有把握。如果沒有劇本,就無法證明你犯有謀殺罪;但我已經攪亂了你安逸的生活。當你假惺惺去警局報案時,他們卻一笑置之,這更讓你憂心忡忡——心想說不定是警察針對你的陷阱。但你還是自負能搞定一切。你第一次手忙腳亂,是在昨天晚上。”
“為什麽是昨晚?”
(波雷現在正慢慢往前挪移。)
“下午你和赫伯特太太、還有達芙妮一起從倫敦返回時……還記得嗎?”
“也許吧,快說!”
(又上前了一些。)
“達芙妮偷偷跑去皮靴旅館找我。你開著達芙妮的車尾隨而至,那是你第一次進入我那間起居室。隨後你得知我假扮成波雷完全是一場鬧劇罷了,才意識到我根本沒對你產生任何懷疑。於是你大大松了口氣,欣喜若狂地上前甩了我一巴掌。但幾分鐘後形勢驟變,因為你看到自己那台便攜式打字機就放在我桌上,還系著你的名牌呢。
“還不止這些。寫字台的抽屜敞開著,裏面用打字機寫成的那幾頁紙正是原始手稿的一部分。你大驚失色,以至於達芙妮喊了兩聲才反應過來。”
“你還蠻聰明的嘛!”波雷說。
(更近了。)
“這算不得聰明。”
“不算嗎?”
“直到戴眼鏡的那老頭子細細分析情況時,我才發現問題所在。那台打字機我連蓋子都沒打開過。來這裏以後我只寫過兩封信,一封給貝莉爾·韋斯,另一封給米爾德裏德·萊昂絲,都是手寫的。我只需用它打幾行字,和抽屜裏的手稿略加比照,便不難發現劇本作者的真面目了。
“你大為恐慌,不過你之前早就恐慌過一次了。因為在前往皮靴旅館的路上,你殺了米爾德裏德,萊昂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