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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

沙都子以女老師看著做壞事的小鬼的眼神看他。加賀豎起夾克的領子,把臉藏在裏面。臉已經消腫了,可是傷口還未痊愈,所以盡量不讓人看到。

“聽說你們大打出手,為什麽呢?”

“情勢所逼,沒辦法!”說話時臉頰一陣刺痛。

“加賀,你不像是這麽沖動的人,告訴我原因啦!”

“ …… ”

還不到說的時候,等我整理好思緒吧!加賀想,但是會有那麽一天嗎?

“真自私,什麽都不告訴我,卻要我陪你到處去!”

“我只是說要到南澤老師家去,問你要不要一起去而已,是你自己要跟來的。”

“因為你語氣曖昧,好像有什麽重大意義似的。”

加賀沉默不語。說不定真有重大的意義呢!

南澤家一片蕭條冷清,門前的葫蘆杜鵑也只剩下樹枝。加賀覺得自己如同在看一幀褪色的黑白照片。

南澤雅子打開格子門迎接他們,看起來此以前更小更衰老。

“歡迎。”她嘴邊帶著微笑看著兩人。加賀說了聲“打擾”,覺得她的笑是裝出來的。

雅子想帶他們去客廳,加賀從她背後說:“好久沒喝老師泡的茶了,今天是專程來喝茶的。”

雅子停下腳說:“是嗎?”

加賀向旁邊的沙都子使了個眼色說:“是呀!”

沙都子也很合作的答說:“很早就想來的。”

“和室又可以用了吧?”

事情發生後,為保持現場,和室曾被禁用,所以加賀才會這麽問。南澤雅子點點頭說:“好吧!”

加賀和沙都子都高興的大叫。

在波香死的房間內,他們開始了只有三人的小茶會。首先得準備道具,加賀向在廚房和房間之間走來走去的雅子問道:“沒有那時的道具嗎?”

“那個時候?”

“就是雪花月之式所使用的道具。”

雅子點點頭,落寞的向他說道具還在警察手上。

“全部嗎?”

“是的。”

“那個高級茶碗也被拿走了?”

“雖不是很高級,但也被拿走了。”

“這支茶筅(注:攪和茶葉末,使起泡沫的圓竹刷),也不是那次用的吧!”加賀問時,南澤雅子正在泡第一杯茶,泡好後遞給沙都子,然後說:“你好像很在意那次用的道具!”

他點點頭,說:“因為我想總會留下一兩個當時的道具吧!”加賀集中精神,觀察她的反應。雅子卻面無表情,直到沙都子喝完茶還回碗,她都挺著背看著下面。或許這就是她的反應吧。加賀想。

接下來話題變成一年的回顧,彼此都同意這一年實在發生很多事,可是大家都小心不觸及重點。

“馬上就要畢業了吧!”雅子嘆著氣看著他們兩人,“畢業後不要忘記你們的友誼好嗎?像我這樣的老太婆倒是無所謂。”

“老師,畢業後還是要繼續受您照顧。”沙都子說。

搞不好呢,加賀想。可是她說的“你們”指的是誰跟誰呢?

“可以再來一杯茶嗎?”加賀問道。

雅子想起什麽似的拍了一下手說:“朋友送了我珍貴的茶,我泡給你們喝。”

她正準備站起來,沙都子忙站起來說:“老師,我去拿就好了,放在同樣的地方吧?”

“你聽過這種茶吧?”

雅子告訴沙都子茶的名字。加賀是沒有研究,但是沙都子卻一聽就高興的大叫起來。

等沙都子時,雅子洗了茶碗,準備下一泡茶,動作仍舊那麽優美。加賀閉口無言,空氣似乎停止流動。

一切靜止般的過了數秒後,加賀仍然是正座的姿勢,頭朝恩師,盡量輕聲問道:“老師是知道的吧?”但南澤雅子好像沒聽到似的動都沒動,手的動作也有條不紊。

“事情發生後幾天,老師曾集合大家,叫大家不要彼此懷疑,現在想起來,那次的集合是別有意義的,但當時卻無法了解。”

雅子停下手,不是因為加賀的話,而是因為碗擦好了。她把幹凈的碗放下來說:“我什麽都不知道。”她平穩笑著說。那不是裝出來的笑,而是帶著真正的溫柔。加賀不覺心中一震。她又繼續說,“可是根據你的說法,我搞不好知道些什麽呢,但自己卻沒有發現,將來也不可能發現。”

“老師不想知道真相嗎?”

“真相都是無趣的,有時也不過是如此。”

“您是說謊話比較有價值嘍?”

“是真是假,誰又能判斷呢?”

紙門被拉開,沙都子回來了。雅子對她說了聲:“辛苦你了。”結束了和加賀的談論。茶室之中只有沉默,茶碗和茶筅摩擦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悅耳。

“請!”

加賀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說:“好茶!”

南澤雅子很滿意他對新茶的好評。接著說:“加賀君是不是畢業後才正式去相原家提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