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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表指針指著一點半,事情進行得比計劃更順利,馬上就會看見厚木的出口。

漫長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拓也粗重地嘆了一口氣。真是漫長的一天。今天早上以出差的名義離開東京至今,已經過了幾小時呢?他出差的名義除了和名古屋的某廠商見面,以取得購買某研究設備的報價單,還包括調查對方的實際業績及機械性能。就距離而言理應當天來回,但是他找了各式各樣的借口,而獲得過夜的許可。對於拓也的出差,上司幾乎不會羅裏羅嗦。

到了名古屋,拓也和一開始就沒打算采用的業者見面,但是沒有將內心的想法表現出來,對方好像非常歡迎他。出差的目的應該半天左右就能完成,但是他故意拖延,為了隔天留下一些工作。依照不同的觀點,或許可以認為拓也很積極,合作業者好像很高興,甚至提議帶拓也去體驗名古屋的夜生活。但是他只和業者一起用餐到十點左右,鄭重謝絕了酒宴。當拓也說想在旅館匯整今天的工作結果,業者也就無話可說了。

拓也事先在車站前預約了商務旅館,辦完住房手續後,在房間裏換好衣服,便拿著房間鑰匙外出,然後前往約定的停車場。停車場裏車輛並不多,空位還很多。拓也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要找的廂型車。如同他猜想的一般,車子停在最角落。拓也試著從車窗窺視車內。後方貨架裏橫放著一個裹著藍色毛毯的大型長條貨物。或許是知道貨物是什麽的緣故,看在他眼裏,毛毯的凹凸清楚地顯示出貨物的形狀。愚蠢的女人——拓也用鼻子冷哼一聲,如果你沒提出奇怪的要求,用一點錢打發你就沒事了。拓也繞到廂型車後方,找出用封箱膠帶貼在車體後面的鑰匙,打開右側車門上車,調整後照鏡,再次看了後方一眼。不曉得是用什麽方法殺害她的,血液和穢物沒有濺得到處都是。已經沒有退路了——拓也在口中低喃道,發動引擎。

離開停車場,一徑向東直行。開上位於名東區的名古屋交流道,是在十點三十五分。

看見厚木的出口了,拓也將車開進脫機車道。下了高速公路,走一二九號線北上。這條路總是塞車,但是這個時段果然沒什麽車。經過本厚木車站,車行一陣左轉,燈火一下子少了許多,路邊一整排像是倉庫的建築物。再轉進小馬路,他放慢車速,緩緩前行,來到一處看似用來堆放資材的空地,路面已經沒有鋪柏油。空地的角落,停著一輛白色轎車,拓也一面靠近,一面確認車牌號碼。沒錯,是橋本的車。拓也為了方便搬運屍體,將車停成兩輛車的車尾相對。

“你按照計劃來了啊。”拓也下車,橋本也打開車門下來。說到燈光,只有車頭燈的光線。即使如此,拓也還是發現他的臉頰僵硬。

“貨在車上嗎?”橋本看著拓也的廂型車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廢話。”拓也打開廂型車的後門。橋本看見裹在毛毯裏的東西,霎時別開視線,然後打開自己車的後車廂。拓也爬上廂型車的貨架,沒有催促橋本快過來,而是看著他揚了揚下巴。

“請……等一下。”橋本爬上貨架後,跪了下來,對著屍體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他大概是想讓自己心裏好過些吧。拓也不能理解這種心理。如果要在這種地方合掌默禱的話,一開始別參與謀殺行動不就得了。

“你有帶念珠來吧?”橋本睜開眼睛後俏皮地說,但是語氣依然生硬。

“幫我擡那邊。”拓也用手掌比著看似屍體腳部的方向。

橋本點點頭,手部動作僵硬地連毛毯整個抱起。拓也擡起屍體的上半身,屍體比想象中更僵硬,而且更大,感覺不到體溫。

“盡量別移動屍體的姿勢,我想盡可能掩飾屍體被移動過。”

他記得直樹說過屍斑和死後僵硬等屍體現象。

“好重唷。”橋本以半蹲的姿勢,氣喘籲籲地說。屍體的確很重,以救人性命為職業的人經常說,搬運沒有意識的人有多困難。

“我一個人沒辦法丟棄這麽重的東西。”

好不容易將屍體搬到轎車的後車廂,橋本露出一副叫苦連天的表情。“求求你。幫幫我。”

“事到如今別發牢騒,我接下來得折返。”拓也關上自己車的後門。

“你只要在早上之前回去就行了吧?從這裏的話,一小時就能到棄屍的地點。你棄完屍再回去也不遲吧?”

“不行,我請旅館櫃台七點叫我起床了。”這應該也有助於制造不在場證明。

“來得及啦。”

“少廢話!要是來不及怎麽辦?”

“不會怎樣的,頂多就是旅館人員稍微感到奇怪而已,倒是我的工作才是關鍵所在。你至少在我棄屍的時候,替我把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