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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末真希子依舊面帶笑容,但是那種笑容就像是按下錄影機的暫停鈕般停格不動。但是那當然只是一瞬間的事,她立刻恢復了生動的表情。

“立石?他是誰?”

“你裝傻也沒用,我已經知道了。”

於是她盯著哲朗的眼睛,點了個頭。“我不曉得你知道了什麽,但是既然你知道了,那不就好了嗎?這樣你不就沒有必要向我們問東問西了嗎?”

哲朗感覺她要起身,用手觸碰她的肩膀。

“我想要知道詳情。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我只是在找日浦美月。”

野末真希子大概是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從他口中說出,錯愕地眨了眨眼。她的臉上終於失去了笑容。

說出美月的名字是個賭注。然而,哲朗確定野末真希子不會告訴警方。這個女人應該比自己知道更多秘密。

野末真希子垂下刷了睫毛膏的睫毛,沉思許久後才說道:“你從前面的馬路往新橋的方向走,左手邊有一家叫做‘豎井’的咖啡店。請你在那家店的二樓等,我馬上過去。”

“‘豎井’是嗎?”哲朗從高腳椅上下來。

他馬上明白了她叫他在二樓等的理由。爬上陰暗的樓梯後,有四張桌子,但是沒有半個客人。這麽一來,就不怕被人偷聽,也不用擔心有人從外面偷看。

幾乎在女服務生送上哲朗點的咖啡同時,野末真希子出現了。女服務生問她要點什麽,她說不用了。

“抱歉,讓你特地移架過來。”野末真希子嫣然一笑,點燃香煙。她抽的是萬寶路。

“你從誰那裏聽來香裏的事?”

“我剛好遇到一個人。她在一個關於男女性別的聚會上遇見了香裏。”

“是嗎,世界還真小啊。”她將臉轉過去,吐了一口煙。

“媽媽桑當然知道她是男人吧?”

“這個嘛,算是知道吧。”

“我沒想到像‘貓眼’這種店,居然會雇用那樣的人。”

“客人如果知道了實情,大概會生氣吧。”

“但是沒有客人知道吧。”

“應該是沒人知道,我又不能說。”

“你為什麽會雇用她?”說完,哲朗想到用“她”這個說法並不恰當。

“是一個老朋友介紹的,可是我萬萬沒想到出現的會是一個男人。”野末真希子笑了,這次似乎是她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沒想過要拒絕嗎?”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他是男人的話,我大概百分之百會拒絕吧。但是老實說,我是決定錄用他之後才知道他是男人的。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很喜歡他。但是和他詳談之後,才發覺原來真是那麽回事。當然,我當時很猶豫。可是啊,他長得那麽漂亮,於是我下了一個結論,反正客人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會抱怨吧。”

酒店老板當中,也有人會要求女公關出賣肉體。但是野末真希子並不是那種人。

“他的確是個美人。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

野末真希子點了個頭,仿佛在說:是吧。

“他呀,是閹伶歌手。”

“閹伶歌手……?”

“是的。”

閹伶歌手是指為了長大成人後依舊保有少年時期的美聲,而在小時候動閹割手術的男歌手。哲朗曾看過一出以法裏內利(* 法裏內利【<Farinelli>,本名卡羅·布洛斯基<Carlo Broschi>,1705~1782】,意大利最負盛名的假聲男高音,據說其音域有三個八度半。他曾師事巴洛克音樂家波爾波拉<Nicloa Porpora>,不到二十歲即登台演出,短短十多年內以美妙歌聲征服全歐洲,而法裏內利也幾乎成了偉大閹伶的代名詞。)這位名歌手為主角的電影。

“現在還有人會為了保有童音而去勢嗎?”

哲朗一說,野末真希子笑著搖頭擺手。

“我是說他就像閹伶歌手。不過事實上,他的確小時候就去勢了。”

“誰?為什麽做這種事?”

“是他本人做的。”

“不會吧。”

“本人是這麽說的。他說事情發生在他讀小學的時候。他有哥哥和姐姐,而他想要變得和姐姐一樣。他似乎從小就相信自己會變得和姐姐一樣。”

但是身邊的人卻告訴他,你絕對不可能變成那樣。那麽,會變成怎樣呢?當男孩知道自己會變成身材粗壯、聲音又粗的哥哥那樣時,開始煩惱如何才能避免變成那樣。不久,他知道了讓自己變醜的根本原因,就是垂在胯下的物體。自從那天以後,那就成了他厭惡的對象。我不要這種東西,只要沒有這個的話……

男孩家是開面包店的。制作面包的地方有一種用來將吐司切片的機器。某天夜裏,死心眼的男孩溜進廚房,切掉了自己的睾丸。

“聽說當他父母聽見慘叫趕去時,整個地板都是血。”野末真希子說道,她終究笑不出來了。“他還說他住院住了將近兩個月。他父母問他為什麽要那麽做,他第一次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他父母雖然表示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卻沒有答應讓他以女人的身份活下去。這對父母而言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