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碎片(第4/8頁)

“你說這是密室?”楚天瑛指著門問,“窗戶都是封閉式的,打不開——這門當時也是反鎖的嗎?”

林鳳沖點了點頭道:“門是馬海偉和翟朗共同破開的,據他倆說,他們透過玻璃窗看見屋子裏面躺著個人,要沖進門,馬海偉怎麽也推不開,最後是翟朗一腳踢開的,踢開的時候聽到鐵門閂撞到墻上的‘哐啷’聲。後來我看了一下,這個木門只能從裏面簡單地閂上,門閂掉在門後,閂扣已經開裂變形了。”

以前偵辦“五行陰陽鏡”一案的時候,楚天瑛對密室殺人犯罪的歷史有過一些了解,對這房間是否是真的密室保留意見。

借著林鳳沖手電筒的燈光,他看到了更多的東西,雖然寬大的屋子裏空空如也,但依然有幾樣“家具”:門的右側貼墻擺著一個看上去非常破舊的落地電風扇,在與正對著門口約兩米遠的地方,有一個臭烘烘的墩布,與墩布呈45度角斜對稍遠的地方,鋪著一張很大的海綿墊子,海綿墊子往東兩三米處有一張破破爛爛的紙盒板,順著紙盒板右下方看去,手電筒燈光的光環像一只蒼白的手摩挲過地面,終於覆蓋在了那具可怖的屍體上——

其實,我什麽都沒有看清楚。

楚天瑛想。

所謂可怖,純粹是一種感覺,雖然無數警員就在外面忙忙碌碌,但這開著門的屋子裏卻死寂得不可思議,仿佛是一段食道癌晚期的喉管……三扇南窗透射的鉛灰色燈光,不僅讓墻壁和天花板散發出冰冷的氣息,還在地板上鋪下三塊慘白如裹屍布一般的光斑,而那具屍體就躺在最中間的一塊上。他頭朝東,腳朝西,心口插著一把刀,兩只手就握在刀柄上,不知是想拔出還是想插得更深,整個軀體扭曲得痛苦不堪,屍僵作用將這痛苦不堪的扭曲凝固——凝固得像一具剛剛出土的白堊紀化石。站在門口,看不見他的容貌和表情,卻能清晰地看見他齜出很高的牙齒,白森森的牙齒上掛著一些紅色的液體,像血,否則,就是正在融化的舌尖……

“跟著我走。”林鳳沖遞給他一個鞋套,低聲說,然後他在前面帶路,呈一條直線向屍體走去。楚天瑛有點奇怪,不知道這麽大的屋子,幹嗎非要走成一條直線,後來想,可能是林鳳沖怕走得太亂,破壞遺留在地面的一些足跡證據吧。“在對兇殺犯罪現場的勘察中,屍體是最後才要考慮的物證。”

《犯罪現場勘察程序》——劉思緲著。

不要把犯罪現場看成一個靜態的平面,而應該視為經過一系列動態過程形成的立體空間。只關注前者的刑偵人員,往往只注意到散布在‘平面’上的物證,而前後二者兼顧的勘查人員,除了物證之外,還會注意到導致每個物證形成、所在位置及其作用的軌跡,這些軌跡揭示了物證與物證之間的邏輯關系——很多時候,軌跡往往比物證更有價值。每個刑偵人員都必須牢記,在犯罪現場,“有什麽”固然重要,“為什麽有”和“從何而來”更加重要!因此,刑偵人員要避免在進入犯罪現場之後,直接走向兇器或者屍體,這樣可能忽略甚至破壞掉一些重要的犯罪軌跡,正確的做法是由外而內地、由周邊而核心地、按照科學的程序進行勘察。

劉思緲親自授課時的話語,又一次回響在耳際。

“等一下。”楚天瑛拉住林鳳沖,“我想由外而內展開勘察,比如那個電風扇、墩布、海綿墊子、紙盒板什麽的,先仔細看一下。”

“不。”林鳳沖搖搖頭,“天瑛,這一回,你一定要聽我的,先跟在我身後走到屍體那裏去。”

為什麽?

楚天瑛有點糊塗,抑或,自己本來就燒開鍋一樣的大腦正在混沌之中……

算了,還是聽林鳳沖的吧。

於是,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林鳳沖向室內走去。

然而另外一件古怪的事情發生了:林鳳沖一邊走,一邊扭轉著身子,給他照著腳下的路。

地面,再平常不過的地面,只是積了厚厚一層土,並沒有什麽特別值得勘驗的啊,為什麽要專門照給我看呢?難道是怕我摔跤?這地上一無石頭二無繩索的,又不是黃山的鯽魚背,稍一失足就會墜入萬丈深淵,何必要這般小心地照明呢?

盡管心裏畫了一萬個問號,但林鳳沖嚴肅的神情,還是讓楚天瑛閉緊了嘴巴,一直跟著他來到屍體前。

“看出名堂來了嗎?”林鳳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