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是在佛羅倫薩!?

羅伯特·蘭登的腦袋一抽一抽地作痛。此刻他坐得筆直,手指死死地摁在病床邊的呼叫按鈕上。盡管體內注射了鎮靜劑,但他的心跳依舊很快。

布魯克斯醫生匆匆趕回來,漂亮的馬尾辮上下擺動:"你沒事吧?"

蘭登搖了搖頭,一臉困惑:"我這是在……意大利!?"

"很好,"她應道,"你的記憶開始恢復了。"

"不是的!"蘭登指著窗外遠處巍然聳立的宏偉建築,"我認得出那是維奇奧宮。"

布魯克斯醫生重新打開燈,窗外佛羅倫薩的天際線淡去了。她走近病床邊,面色平靜,悄聲道:"蘭登先生,不用擔心。你只是得了輕微的失憶症,而且馬可尼醫生已經確認你的大腦功能並未受到影響。"

大胡子醫生跟著沖進來,顯然也聽到了病床呼叫。他一邊查看蘭登的心臟監護儀,一邊聽年輕同事匯報。布魯克斯醫生說的意大利語很流利,語速很快--內容是關於蘭登獲知自己身在何地後是多麽"情緒激動"。

只是情緒激動?蘭登心中騰起怒氣,瞠目結舌還差不多!他體內的腎上腺素洶湧澎湃,與鎮靜劑正在酣戰。"我究竟出了什麽事?"他催問道,"今天是星期幾?!"

"一切正常,"她安慰道,"這會兒是淩晨。星期一,三月十八號。"

星期一。蘭登強忍著頭痛,竭力在腦海中回放所能憶起的最後一幅畫面--寒冷而陰暗--他獨自一人穿過哈佛校園,去參加周六晚上的系列講座。那是兩天前的事情了?!他努力回想講座上或者講座之後發生的點滴片段,心裏愈發驚恐。一片空白。心臟監護儀的嘀嘀聲頻率更快了。

年長醫生撓撓他的大胡子,繼續擺弄儀器,而布魯克斯醫生則坐回到蘭登身邊。

"你會好起來的,"她柔聲說道,讓他寬心,"根據我們的診斷,你的情況屬於逆行性遺忘,這在腦外傷中相當常見。你過去幾天的記憶可能會模糊不清甚至完全缺失,但大腦不會有永久性傷害。"她頓了一頓,"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嗎?剛才我進來時告訴過你。"

蘭登想了一會兒:"西恩娜。"沒錯,西恩娜·布魯克斯醫生。

她微微一笑:"你看?你已經能夠產生新的記憶了。"

蘭登還是覺得頭痛難耐,而且看近距離的物體時,視線仍然一片模糊。"出……什麽事了?我怎麽來這裏的?"

"你該休息了,我想或許--"

"我是怎麽來這裏的?!"他再次發問,心臟監護儀的響聲更急促了。

"好吧,放松呼吸,"布魯克斯醫生與同事交換了一下眼神,面色緊張,"我這就告訴你。"她的語調明顯嚴肅了許多。"蘭登先生,三個小時之前,你跌跌撞撞闖進我們急症室,頭部有一處創傷,血流不止,接著就陷入昏迷。沒人知道你是誰,是怎麽來到這裏的。由於你嘴裏一直念著英語,所以馬可尼醫生請我來幫忙。我從英國來,正在這裏過學術休假年。"

蘭登此時的感覺恍若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馬克斯·恩斯特的畫作中。我在意大利搞什麽鬼名堂?一般說來,蘭登每兩年來這裏一次,參加一個藝術會議;但會議通常在六月,而現在才三月。

這會兒鎮靜劑的藥效越來越大,他感覺地球引力每一秒鐘都在增強,正透過床墊把他往下拉。蘭登不甘就範,昂起頭,竭力保持清醒。布魯克斯醫生俯身湊過來,就像一個天使:"睡吧,蘭登先生,"她輕聲道,"在最初二十四小時裏,腦外傷需要特別小心。你得臥床休息,否則會產生嚴重的後遺症。"

突然,病房裏的對講機嘶嘶響起,飄出一個聲音:"馬可尼醫生在嗎?"

大胡子醫生按下墻上的按鈕,應道:"什麽事?"

對講機裏蹦出一連串意大利語。蘭登沒聽明白,但他注意到兩名醫生相對而視,且一臉詫異。難道這是一個警報?

"請稍等,"馬可尼醫生答道,隨即松開對講機按鈕。

"究竟怎麽回事兒?"蘭登問道。

布魯克斯醫生仿佛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剛才是重症監護室的接待員打來的。有人來醫院探視你。"

昏昏沉沉的蘭登看到一絲希望:"太好啦!或許這個人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她看上去遲疑不定:"居然會有人來醫院找你,這有點古怪。我們剛知道你的姓名,而且你的信息還沒有登記到系統裏!"

蘭登一邊抵抗著體內的鎮靜劑,一邊掙紮著坐起來:"如果有人知道我在這裏,那這個人肯定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

布魯克斯醫生望了一眼馬可尼醫生,他立刻搖搖了頭,並用手指點了點腕上的手表。她扭過頭,面對蘭登。

"這裏是重症監護室,"她解釋道,"最早也要等到上午九點之後,才允許進來探視。待會兒,馬可尼醫生會出去,看看探訪者是誰,並了解他或者她有什麽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