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6頁)

他們到了轉彎地方,氣喘籲籲地眼看著那輛出租汽車開走,向左拐了瑞伏裏路。賈森擡頭望著夜空,感覺到雨水敲打在臉上,不知所措。雨已經來臨,他望著在報攤炫目燈光下的瑪麗,她在這場突然的傾盆大雨面前畏縮了。不。她不是在畏縮,她在盯著什麽……懷疑地、震驚地盯著。充滿著恐怖。她突然尖叫起來,臉扭曲著,右手手指捂著嘴。伯恩抓著她,摟住她的頭靠在他潮濕的大衣上,但是她不能停止叫喊。

他轉身尋找她歇斯底裏的原因。他看見了,並且在那難以置信的半秒鐘的瞬間。明白他已用不著再算時間了,他已犯下了最後的罪行,不能離開她了,不能,現在還不能。

報攤第一個架子上是一份早晨的小報,黑色的標題在燈光的光環下使人震驚:

兇手在巴黎

蘇黎世兇殺案中一個婦女在追捕中

涉嫌數百萬巨竊案

在這聳人聽聞的標題下面是瑪麗·聖雅克的一幅照片。

“不要叫了!”賈森輕聲說,用他的身體遮住她的臉,避開那感到奇怪的賣報人,一面伸進口袋去摸幾個硬幣。他把錢丟在櫃台上,抓了兩份報紙,然後推著她沿著昏暗、浸淫在雨水中的馬路走下去。

他們倆現在都在迷宮裏了。

伯恩打開房門領著瑪麗進去。她站著一動不動,盯著他,她的臉蒼白而驚恐,呼吸沒有規律,一種可以聽得見的恐懼與憤怒的混合物。

“我給你弄一杯喝的,”賈森說,走向櫥櫃。倒酒時,他的眼睛無意中看了下鏡子,立即產生了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想把鏡子打碎,他自己的形象對他來說是如此可鄙。他到底幹了些什麽?啊,上帝!

(我是該隱,我是死亡。)

他聽到她一聲呻吟,轉過身已經來不及阻止她了,距離太遠不可能沖過去把那可怕的東西從她手中奪過來。啊,上帝,他把這給忘了!她發現了床頭櫃上那個信封,已經在看。她一聲尖叫,受了灼傷似的尖叫,可怕的痛苦的哭號。

“賈森……”

“求求你!不要!”他從櫥櫃邊跑過去抓住她,“別在意!那已經不算數啦!”他徒勞地大聲說,看著淚珠從她眼裏湧出,一行行從臉上流下來,“聽我說!那是以前,不是現在。”

“你要走!我的上帝,你要丟下我!”她雙目茫然,象兩個空洞的可怕圓環,“我早知道!我感覺到了!”

“那是剛才的事!”他說,強迫她看著他,“可是現在已經過去。我不會離開你了。聽我說,我不會離開你了。”

她又大聲尖叫:“我喘不過氣來了!……這麽冷!”

他把她拉到身邊,抱在懷裏:“我們必須重新開始。要明白。現在不一樣了——我不能改變我的過去——可是我不會離開你。不能象這樣離開。”

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沾著淚水的臉向後仰著,乞求說:“為什麽,賈森?為什麽?”

“以後再告訴你,現在不行。暫時什麽也不要說,只要擁抱我,讓我擁抱你。”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歇斯底裏也自然而然地過去了,現實又成為生活的中心。伯恩把她帶到一張椅子上,她的衣袖鉤在磨破了的椅子花邊上,他倆都笑了。他跪在她身旁,默默地握著她的一只手。

“想喝酒嗎?”他最後說。

“想,”她回答,當他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她緊緊地握了下他的手,“這酒你倒出來有一會兒了。”

“味道不會跑掉的。”他走到櫃子前面,拿來兩半杯威士忌。她喝了她那半杯,“覺得好些了嗎?”他問。

“踏實了一點,可是還有些迷迷糊糊……害怕,難免的。也許還有些憤怒,我不清楚。不敢想。”她喝了一口,合上了眼睛,她的頭緊緊靠在椅背上,“為什麽你要寫這張條子呢,賈森?”

“答案很簡單。我想我必須這樣做。”

“然而這根本不是個回答。應該告訴我的不止這個。”

“是的,確實如此,我會的。我現在就說,因為你應該聽一聽。應該讓你明白,你必須保護你自己。”

“保護——”

他舉起手,打斷了她的話:“以後再談這一點。全部,如果你願意。可是我們必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不是關於我,而是關於你。應該從這一點開始,你能不能辦到?”

“那報紙?”

“是的。”

“天曉得,我有興趣。”她說,微微笑了笑。

“拿去。”賈森走到床邊取他丟下的兩份報紙,“我們兩人各看一看。”

“不做遊戲了?”

“不做遊戲了。”

他們無言地讀著那篇長篇報道,裏面敘述了蘇黎世的神秘活動和死亡事件。瑪麗不時發出大聲喘息的聲音,對她所讀的東西感到震驚,裏面搖頭表示懷疑。伯恩一句話也沒說,他看到了伊裏奇·蘭米雷士·桑切斯的黑手,卡洛斯將追趕該隱到天涯海角,卡洛斯要幹掉他。瑪麗·聖雅克是可以犧牲的,不過是誘餌,將死在捉到該隱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