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當晚(第4/6頁)

“尼克,我們非常重視這件案子。”波尼說,“就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實驗室方面已經派人去了你家,他們會給我們提供更多信息,現在你告訴我們越多你妻子的情況,事情就越好辦,她是什麽樣的?”

此時丈夫們常用的句子在我的腦海中閃過:她甜蜜得很,她好得不得了,她為人和善,她很支持我。

我問道:“你問‘她是什麽樣的’,究竟指的是哪方面?”

“讓我了解一下她的個性,”波尼提示道,“比如說,你為結婚紀念日送了她什麽禮物?珠寶嗎?”

“我還沒有定下來送什麽東西好呢,我準備今天下午去置辦禮物。”我說道。說完我等著波尼放聲大笑,嘴裏再次說出一句“家裏的小祖宗”,但她並沒有這麽做。

“好吧,那跟我說說她這個人,她性格外向嗎?她……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她是不是深具紐約氣質?比如有些人會覺得她有點兒粗俗?或者有可能惹毛別人?”

“我不知道,她倒不是一個從來不肯與生人交往的人,但她也沒有粗魯到讓人想要害她的地步。”

這是我嘴裏說出的第十一個謊言。有些時候,眼下的艾米粗魯得想要向別人出手——我說的是眼下的她,這個艾米跟我當初愛上的那個女人簡直大相徑庭。她的變身正好跟童話故事裏反了過來,在短短數年之中,原來那個笑容燦爛、為人隨和的女孩從身上褪下了一層層表象,於是一沓沓靈魂和皮囊隨著她的變身落到了地面,隨後變出了這個煥然一新、愛發脾氣、一肚子怨氣的艾米。我的太太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她搖身變成了一團鐵絲球,挑動我大著膽子去解開她這團亂麻,可是我那粗壯麻木又緊張的十指壓根兒辦不到。誰讓我長著鄉下人的十指呢,這些指頭可沒有受過復雜又危險的訓練,沒有辦法解開艾米這團亂麻。每當我舉起那些血淋淋的手指,她就嘆口氣在心裏默默地記上一筆——她在心裏記下了我的所有不足,一直圈點著其中的失望之處和弱點。該死,原來的艾米可是個風趣的人,十分幽默,會讓我哈哈笑出聲來。我已經忘記那是種什麽滋味,而且那時的她還會哈哈大笑,笑聲從她的喉嚨深處傳來,那裏發出的笑聲韻味十足。那時她對待自己的一肚子苦水好似對待手裏的一把鳥食:片刻前那怨氣還在,片刻後卻不見了蹤影。

以前的她並非眼下的她,她已經搖身一變成了我的夢魘:一個怒氣沖沖的怨婦。我對跟怨婦相處很不在行,她們會逼出我身上的糟粕。

“她愛指使人嗎?”吉爾平問,“是不是喜歡管東管西呢?” 

我尋思著艾米的日程——艾米為今後三年的日程做了計劃,如果有人仔細端詳明年的日程,就會發現她已經定下了一些約會,跟皮膚科醫生、牙醫、獸醫約好了時間,“她是個喜歡事事做好規劃的人,不會毫無計劃地做事情,知道吧。她喜歡列好清單,然後一件接一件地把上面的事情辦好,所以說今天的情形一點兒道理也沒有……”

“如果你不是那種性格的話,她這種個性能把人逼得發狂。”波尼同情地說,“你看上去很有 B型人格的特質。”

“我多了幾分悠閑,我想。”說完我補上了一句該說的話,“我們彼此互補。”

這時我擡眼望了望墻上的鐘,波尼見勢碰了碰我的手。

“嘿,要不然你去給艾米的父母打個電話吧,我敢肯定他們會希望你打電話。”

此時午夜已過,而艾米的父母通常在晚上九點便會就寢——以前他們兩個人居然還把這麽早就睡覺的事情拿出來自吹自擂。現在他們肯定已經進入了夢鄉,因此我打過去的會是一個深夜緊急電話。艾米父母的手機總在八點三刻準時關機,因此蘭德•艾略特必須下床一路走到過道的盡頭拿起那架沉重的老電話,他會四處摸索著找他的眼鏡,為了打開一盞台燈忙上半天,還會找出一大堆理由讓自己不用擔心這個深夜打來的電話,讓自己相信這一次沒什麽要事。

我撥了兩次號碼,沒等鈴聲響完便準備掛上電話,這時瑪麗貝思卻接了起來(接電話的居然不是蘭德),她低沉的聲音震得我的耳朵嗡嗡響。我只開口說了一句“瑪麗貝思,我是尼克……”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出了什麽事,尼克?”

我吸了一口氣。

“是艾米出事了嗎?告訴我呀。”

“我,呃……我很抱歉,我應該早點兒打電話來的……”

“說正事,該死!”

“我們找……找不到艾米。”我結結巴巴地說。

“你們找不到艾米?” “我不知道……”

“艾米失蹤了?”

“我們還不能肯定,我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