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七日

我向柴棚裏走了幾步,終究還是身子一軟歪倒在墻上,一口氣怎麽也喘不過來。

我早就知道事情不妙,從解開提示猜出柴棚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心知肚明了:柴棚相會、正午歡娛,再加上一杯雞尾酒,這一幕幕都不是我與艾米之間的劇情,而是我和安迪之間的場景。我和安迪曾經在不少奇怪的場所偷歡,柴棚正是其中之一,因為我們不太找得到合適的幽會地點。她那人來人往的公寓大樓多半不能去,汽車旅館又會出現在信用卡的消費記錄上,而我的太太是個疑神疑鬼的鬼靈精(安迪倒是有一張“萬事達”卡,但我不得不拉下臉來承認,該卡的消費明細會寄到她母親手中)。因此當我妹妹瑪戈出去工作的時候,深藏在她家後面的柴棚就成了一個十分安全的幽會地點,除此以外,安迪和我還曾去過父親的舊宅——“也許你為帶我來到此地感到內疚 /我必須承認,此事確有幾分稀奇 /但我們並無太多選擇 /於是將這裏選作容身之地”,到我在專科學校裏的那間辦公室裏去過幾次——“我想象自己是你的學生 /遇上了一位英俊睿智的先生 /我的眼界隨之大開(更不用提我的兩條腿)”,還在安迪的車中幽會過一次,當時我帶她去遊覽漢尼拔,順勢把車停在了那城市的一條泥路上——“你帶我來到這裏,讓我聽見你的閑談 /你談起兒時的冒險:那時你穿著寒酸的仔褲,戴著一頂鴨舌帽”。話說回來,在兩次漢尼拔之行中,跟安迪去的那一次要讓我滿意得多。

尋寶遊戲的每條提示都藏在我曾經背著艾米出軌的地方,她居然用尋寶遊戲牽著我的鼻子重遊了一個個不忠之所。我想象艾米駕車尾隨著一無所知的我,一路跟到了父親的舊宅,跟到了瑪戈的柴棚,還跟到了該死的漢尼拔,眼睜睜地看著我和嬌滴滴的小女孩翻雲覆雨,那時艾米抿起了雙唇,一張臉上盡是厭惡和勝利的意味;想到這一幕,我不禁覺得腳底升起了一縷刺骨的寒意。

因為她當時就知道她將狠狠地罰我,而眼下已經是尋寶遊戲的最後一站,艾米已經準備好向我宣告她是何等神機妙算。眼前這個小柴棚裏赫然塞滿了各色小玩意兒,我曾經向波尼和吉爾平發誓自己對那些信用卡毫不知情,也從未用那些卡買過東西,誰料到那些東西全在眼前這個小柴棚中。不管是貴得離譜的高爾夫球杆、手表、遊戲機,還是名牌服飾,所有的一切通通都在這兒,都在我妹妹的地盤上靜靜等待,看上去活像我特意藏起了這一切,只等太太斃命後再好好享樂。

我敲響了瑪戈家的前門,當她叼著香煙打開大門時,我讓她跟我一起去看些東西,隨後轉身帶她走向了柴棚,一路上沒有說一句話。

“瞧。”我邊說邊把瑪戈領到開著的柴棚門前。

“這些……這都是用……那些信用卡買的東西?”瑪戈冷不丁發出了一聲又尖又狂的嘶叫,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從我身邊退開了一步。我立刻回過神來:在剛才的一刹那,她以為我是在親口向她認罪。

那一刻再也無法抹去了,我與瑪戈之間有了一條永遠的裂隙,就因為這個原因,我恨我的太太。

“艾米在設計陷害我,瑪戈。”我說,“瑪戈,這些都是艾米買的,她在設圈套陷害我。”

瑪戈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接著又眨了一次,微微地搖搖頭,仿佛在努力擺脫自己腦海裏的念頭:尼克是殺妻兇手。

“艾米在設計陷害我,把謀殺她的罪名栽贓到我頭上,知道嗎?她的最後一條提示把我引到了這兒。對了,我對這一攤東西絲毫不知情,這是艾米在莊嚴宣告呢:‘各位請睜大眼睛,尼克要去坐大牢了! ’”說到這裏,我感覺自己的喉嚨深處湧上了一股滾滾的熱流,一時間又想笑又想哭,於是我笑了起來,“明白嗎?是不是這樣?見鬼了,真是這樣?”

“好啦,要去那裏就趕緊趁早 /也許這次我會在你面前露上一兩招”,這是艾米第一條提示的最後幾句話,當初我怎麽會沒看出一點兒端倪呢?

“如果她是在設計陷害你,那為什麽又要讓你知道?”柴棚裏的景象驚得瑪戈回不過神,她還在瞪眼盯著那些東西。

“因為她把一切做得如此完美,她想讓我知道這次我徹底玩完了,她這個人總是離不開別人的贊許和認同。恐怕她實在是忍不住要亮亮底,不然的話她就會覺得索然無味。”

“不,我們肯定還漏了什麽線索。”瑪戈邊說邊咬著一塊指甲,“你碰這裏的東西了嗎?”

“沒有。”

“那就好,那接下來的問題是 ……”

“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妹妹的房產裏有一堆罪證,艾米覺得我發現之後會怎麽辦呢?”我說,“這是問題的關鍵,因為不管艾米假設我會出什麽招,不管她想讓我出什麽招,我都必須反其道而行之,如果她覺得我一定會抓狂並設法處理掉這些東西的話,我向你保證,她一定能想出個圈套讓我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