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是一棵秋天的樹(第2/6頁)

自斟自飲了兩大杯,已感到腦袋發脹,整張臉都好像燒了起來,心跳快了好幾倍。一邊聽著歌手彈唱,一邊默數自己的脈搏,酒精麻醉了神經,卻絲毫不能減弱心裏的痛楚,反而像黑暗的池塘,將我沉入更深的水底。

當我要被酒醉和悲傷淹沒時,一個女子走入朦朧的視線,我下意識地喊道:“馬小悅?”

等她坐到我的身邊,才發現是另外一張面孔。

雖然光線昏暗,雖然醉眼迷離,我仍然在幾秒鐘後認出了她。

不可思議,居然是她?

一張典型的中西混血兒的臉龐,栗色長發在燈光下隱隱閃亮,深邃的雙眼如黑洞吸引著眼球——這張臉昨天還在總裁身邊,今夜便來到酒吧深處。

名字已呼之欲出,卻不再是一身職業裝,而是最新款的牛仔褲和T恤衫,胸口晃著閃亮的水晶掛件。她的個子高挑如外國女孩,卻又不似那般臃腫,反而長著一副中國人的纖腰。

我使勁揉了揉醉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記憶,“你……你是?”

“不認識我了?昨天的公司大會你遲到了,總裁的講話都被你打斷,所以我記住了你。”

“孟歌?”

即便已被酒精麻醉,我依然說出了她的名字——天空集團中國分公司最新到任的總裁助理。

“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字莫妮卡。”

她將一個酒杯推到我面前,我恐懼地搖搖頭說:“不……我已經……醉了……不能……再喝了。”

“不是酒,是涼水。”

原來是給我解酒的,我感激地接過杯子仰頭喝下,“謝謝!真沒……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

“我也是啊。”莫妮卡在我面前野性地一笑,“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高能,銷售……銷售七部的……高能。”

我醉得難受,無法完整地把話說完。

“真巧,第一次在上海泡酒吧,就遇到了公司的同事。”她又讓服務生給我倒了杯涼水,“你經常來這裏嗎?”

“不!”我又將一大口水喝完,“我是……第一次……第一次來這裏。”

“God!那我們真是太巧了!”她注意到了我的臉上有打架的痕跡,“你臉上怎麽了?”

莫妮卡說中文有些怪,再加上她那混血兒的外表,想必是在美國長大的。

“哦,沒事……沒事……”

喝了兩大杯涼水,依然無法沖淡血液裏的酒精,腦殼難受得要爆炸,又感覺胃裏正劇烈地攪動,難以抑制地嘔吐起來。

未消化的渾濁晚餐連同啤酒和胃液,一同被我吐在了酒吧地板上。莫妮卡先驚訝地躲開,然後扶住我的肩膀,叫服務生來收拾。

身體難受的同時,心裏也羞愧難當,居然在公司總裁助理面前出醜!還差點把穢物嘔吐到美女身上,更不敢擡頭看她的眼睛了。

“OK!看來你不適合來酒吧,我現在送你回家吧。”

“不……不……不用了……謝謝你……”

莫妮卡和服務生一起把我扶起來,記不清怎麽走出酒吧的了,好象是她把我塞進出租車。我下意識地念出了地址,腦袋擱在冷冷的車窗上,看不清身邊那張臉。特別的香水氣味,伴隨微微濕潤的發絲,飄蕩在我的鼻息之間。腦中塞滿糨糊,含混不清地吐出幾個字:“蘭……陵……王……蘭……陵……王……”

車子在我家門口停下,回頭只見一個女子的身影,重新鉆進出租車遠去。

次日,上午。

早上起來已徹底清醒,再次為醉酒後悔不已,渾身的肌肉關節酸痛。我向父母道歉:昨晚不該扔下他們獨自逃走,一切都是我的錯誤,我是一個成年人了,不能再讓父母擔驚受怕。

坐在地鐵上打開手機,我有睡前關手機的習慣,剛打開就看到一條新短信,發信人居然是方小案。他的這條短信很長——

“高能,對不起,我很後悔2006年的秋天,在海島的月夜聽到了你的秘密。我更後悔最近再次卷入了這件事。對於上個月海島培訓的那個夜晚,請接受我真摯的道歉。陸海空的自殺是他咎由自取,嚴寒恐怕也已化作了幽靈,接著我也將奔赴另一個世界,永別了!”

看完這條長達一百多字的短信,我幾乎要把手機扔在地上,方小案究竟想幹嗎?

立刻給方小案打電話,聽到的卻是“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還是關人?

再反復看這條短信,發信時間是淩晨四點,似乎每一個字都浸透著悔恨的眼淚。

心神不安地來到公司,進門時低頭掩飾臉上的傷痕,卻被候總叫進了辦公室裏。

“你真是個白癡!”

以往候總訓人都關著門,這次卻把房門打開,故意讓大家都能聽到。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