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南洋怨杯》第24章 傀儡師

一般情況下,斛茗瘕不難對付,只需要多喝幾升茶就能逼出它。如果要用煮了幾天的濃茶,那肚子裏斛茗瘕的人一定喝了很多年的好茶。而且煮濃茶時,必須連續燒火,不能中途熄滅。直到茶鍋響起長鳴,那鍋濃茶才算是煮好了。當然,不一定經常喝茶,肚子裏就會有斛茗瘕,這與各人身體情況都有聯系。

我還以為那碗濃茶是給大伯父治病的,沒想到卻是給老嚴喝的。難怪大風暴來了,他們也不肯離開,原來煮的茶水即將成功了,他們不能半途而廢。可是,老嚴只是一個下人,就算他因為大伯父的關系,有機會喝到上好的茶葉,那為什麽大伯父沒事。要喝好茶,也是大伯父先喝,怎麽數都輪不到老嚴。

老嚴吐出斛茗瘕後,臉色就迅速恢復了紅潤的光澤,人變得神清氣爽。黃德軍見狀就松了口氣,然後他撿起一根柴,使勁地刺穿了地上的斛茗瘕。霎時間,斛茗瘕叫聲不斷,20多張嘴巴喊個不停,很像茶鍋的長鳴聲。我情不自禁地想要堵住耳朵,卻發現雙手還很麻木,不能活動自如。

黃德軍迅速地將斛茗瘕捅進火爐裏的紅炭中,那惡心的玩意兒咿咿呀呀地亂叫,爐子裏撲哧撲哧地冒起青煙,一股烤雞的味道也蔓延開來。我看著那被燒成爛肉的斛茗瘕,渾身起雞皮疙瘩,雖然自己不嗜茶如命,但最近也常喝好茶,不知道肚子裏有沒有斛茗瘕這惡心的東西。

待到老嚴舒服地吐了口氣,他又馬上嚇得臉色蒼白,大伯父也是一樣的情況。我見了就覺得奇怪,這兩個人一驚一乍,到底在演什麽鬼把戲。沒想到老嚴竟說他的雙手不能動了,大伯父的手也失去了知覺,跟我剛才的情況一樣。

我想問木清香怎麽回事,但一直沉默的小堂妹忽然從角落裏站了起來,手上還拿著一個東西——我丟失的針盒。我暗暗吃驚,原來毒針盒是被小堂妹偷走了,難道那晚在二樓的人就是她?可她為什麽要把雞殺死,她去二樓又是要幹什麽?我想走過去搶回針盒,但木清香馬上拉住了我,並對我搖搖頭,暗示我別輕舉妄動。

所有清醒的人都望著小堂妹,顯然大伯父也認識大茶八卦針,知道其中的厲害,因此他就輕聲輕氣地說:“雨唯,你要幹嘛,快把那東西給我。”

“不!”小堂妹任性道,“這一次我不會聽你的!”

“你要幹嘛,雨唯……難道……”大伯父忽然醒悟了,他難以置信地問,“難道你已經知道了?”

“從我媽死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知道!”小堂妹冷冷地答道。

“你知道那個秘密了?”大伯父吃驚道。

“你放心,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我從未對任何人提起。”小堂妹怪裏怪氣地說。

“快放下那個盒子,這事等離開大陸再說,快,聽說!”大伯父哄道。

“為什麽不能在這裏說?”小堂妹怨恨地瞥了我一眼,然後說,“你是怕那侄子知道你才是一個真正的大好人,而他爸才是真正的大奸大惡之人嗎?”

我聽了這句話,氣得咬牙切齒,你們家的醜事與我何幹,為什麽非得扯上我父親。我惱火地瞪著小堂妹,想叫她閉嘴,誰知道她忽然又看向我,眼神裏竟多了幾分憐憫。大伯父也罕見地用無奈的眼神看向我,好像我多麽可憐似的,弄得我全身不舒服。小堂妹用針盒對準我們,不讓我們動分毫,接著又大肆攻擊我父親。一開始,我以為小堂妹在胡說八道,沒想到竟聽到了兩家恩怨的另一個版本。

之前,我所知道的是父親因為流連煙花之地,嗜酒好賭,把家產敗光了,所以被迫回到大陸。後來,我又從木清香口中得知,父親是故意把財產轉移了,假裝窮困潦倒,並偷偷跑回大陸尋找月泉古城,結果真的把家產花個精光。如果大伯父一早告訴父親,月泉古城在哪裏,父親也不會那麽曲折。

可是,小堂妹卻說,事情完全是另一回事。當年,祖父去世後,路家茶行就一分為二了。但大伯父經商不善,加上祖父一去,墻倒眾人推,所以的商業關系一夜間都幾乎失去了。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大伯父的好戲,要狠狠地往他身上踩一腳。在國外,尤其是仇視華人的國家裏,中國人做生意是何等的艱難,即使國籍改了都沒用。

祖父能幹又精明,因此把能立足,他人很難體會路家茶行一路走來的艱辛。大伯父自然不能給祖父比,因此生意一天天回落,終於很快就破產了。眾人聯合整你,那是最無奈,也最痛苦的。大伯父需要資金,於是去跟我父親借,誰知道父親卻不肯。更讓人不齒的是,父親也有意要整大伯父,他一面假裝把財產都轉移回大陸,一面徉裝愛上了黃賭毒。父親借口他成了一個窮光蛋,對於大伯父的請求,他是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