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月泉九眼》第07章 羊皮筏子

在到內蒙古的阿拉善右旗前,我們曾在蘭州玩了一天,試乘了羊皮筏子。剛才有東西撞了我,我回身抓住時,竟發現手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羊皮筏子。在沙漠裏遇到暴雨就已經很稀奇了,沒想到又發現了羊皮筏子,莫非剛才的暴雨把我們沖到了黃河邊上了。

羊皮筏子俗稱“排子”,唐代以前就有了,那時的名字叫“革囊”,但蘭州的羊皮筏子是從清代時才興起的。羊皮筏子由十多個氣鼓鼓的山羊皮囊組成,每張皮囊都沒有縫,且充滿空氣。小的羊皮筏子有十多個皮囊,最大的有六百多個。除了載人,還能載物,每天都能在黃河看見羊皮筏子往返兩岸。

不管我有沒有被沖到黃河,只要羊皮筏子能讓躲過一劫,就算被沖到莫斯科都成。我咬緊牙關,奮力趴上了羊皮筏子,全身終於脫離了黃沙洪水。羊皮筏子很穩,在黃沙水裏漂著,一點兒都沒有搖晃的感覺。我不斷地抹掉臉上的雨水,狂喊大家在哪裏,這裏有羊皮筏子,快到這邊來啊。

可我喊了半天,也不知道是有人回應了,我沒聽見,還是沒人聽見我的聲音。天空黑雲壓頂,我匍匐在羊皮筏子上,總覺得一站直身子,就能摸到黑雲。雨太大了,我根本弄不清身處何處,也不知道羊皮筏子漂到哪裏了。我心中正覺沮喪,羊皮筏子就停頓了一會兒,接著一個人影就爬上了羊皮筏子。

我剛想看看是誰上來了,搓了搓眼睛,張嘴要問你是誰,可當我湊近一瞧,馬上嚇得喊深吸一口冷氣。我操你奶奶的,這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沙漠之狼。這頭狼逃難逃到羊皮筏子也就罷了,我願意分你一個地方,都是生命嘛,誰都不能歧視誰。但它一爬上來,馬上就齜牙咧嘴,想把我活生生地吞進肚子裏。

我先發制人,一腳把沙狼踢入水裏,它可能沒料到有人敢這麽做,所以半點兒反應都沒有。沙狼掉進黃沙水裏後,就沒有動靜了,我不敢掉以輕心,一直警惕地注意四周,可雨很大,甚至無法看清周圍的環境。沙漠裏的雨根本不是透明,或者白色的,而是黃黑色的,可能與剛才的沙暴混合在一起了。

大漠裏不應該有羊皮筏子,哪個探險家有那麽神經,不到別處乘羊皮筏子,要到沙漠裏渡河。我百思不解,這東西應該是近代之物,若是古時留下的,羊皮囊肯定早就破了。石油勘探隊沒人帶這東西,所以也不會是他們留下的,他們要找石油,帶上羊皮筏子能有什麽作用。

朦朧中,我發現水面有幾個影子,我拼命地想劃水過去看看,但根本劃不動,一直在黃沙水裏隨波流動。不一會兒,又經過了幾個黑影,我以為那是人,沒想到又是幾只沙狼。想來這一帶是沙狼活動的範圍,因為這一帶人跡稀少,它們被陳葉鵬獵殺,只能躲到艱苦的地域苟延殘喘。人類有時太過於自我,只想自己霸占所有,卻忘了自己並不是造物主,而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

我很想拉幾只沙狼上來,但又擔心它們會吃了我,東郭先生的故事又不是白念的。大雨持續了很久,我甚至產生了錯覺,似乎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這場永遠下不完的暴雨。當天空終於露出了一點魚肚白,我才將緊繃的神經松開,沙漠裏難得一見的暴雨終於要到盡頭了。

雨勢來得快,去得也快,當黑雲全部消失時,太陽還沒有西下。灼熱的光線曬在皮膚上,我覺得辣辣地疼,活像被人抽了幾大鞭子。我焦急地想確定所處的位置,可沙漠一會兒一個樣,就算沒有暴雨和洪水,讓我站在原地一分鐘,也不能知道自己在哪兒。

烈日把沙漠烤得沸騰起來,無數的水煙從黃沙裏冒起,那場景永遠難忘。我們進沙漠時,小堂妹準備了相機,見了這景象,我第一念頭就是想拍下來,隨後又想起包囊都不見了,還拍個屁。我如同置身於夢中,水份迅速蒸發,沙漠蓄水能力很差,難怪會沒有植被了。在水霧裏,竟然還出現了三道彩虹,要在沙漠裏遇到暴雨,看到彩虹,這恐怕比中大獎的幾率還小。

欣喜之余,我慌忙地尋找同伴,心裏企求老天,千萬別把他們全都淹死了。沙漠被沖成了梯田的模樣,我一層層地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趙帥、小堂妹和安叔,但木清香和陳叔卻沒了影子。趙帥和小堂妹情況還好,只不過喝多了黃沙水,現在生不如死,滿嘴都是黃沙。

安叔情況就糟糕了點兒,雖然是老向導了,但身體畢竟比不過年輕人,而到沙漠混飯吃的人,又都不注重練習水性。我給安叔又是人工呼吸,又做心肺復蘇,折騰了一會兒他才慢慢地睜開眼睛。

在安叔不遠處,那兩只駱駝也在,其中一只正掙紮著要站起來,但另一只基本不動了。我心說壞了,那只駱駝肯定沒氣了。安陳叔很愛駱駝,要是世俗允許,我都認為他會跟駱駝結婚了。安叔起身後,都沒有謝我,反而問有沒有看見駱駝。我擡起手指了指,安叔就蹣跚地走過去,當發現駱駝死了一只,他比孟姜女哭得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