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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廣子嗎?她沒有回來啊……”聽了典子的問話後,川村寅治小聲嘟囔道。他臉上的表情並無多大的變化,眼神、嘴唇以及語言都給人一種松松垮垮的感覺。

聽說廣子已經從村谷阿沙子的家裏請假出來了,這位做父親的也並沒有顯示出多大的關心。

“關於請假的事,廣子有信回來嗎?”典子進一步問道。

“沒有。”廣子的父親還是用老腔調回答道。

“廣子最近一次來信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嗯,一年前吧,不,還要早一點。大概就是這樣。”

典子有些難以理解:他們父女間怎麽會這樣不通音訊?聽到女兒從村谷家出來了也不感到驚奇,對於女兒到底去了哪裏也不擔心。他將目光落在了修到一半的輪胎上,似乎在說,比起女兒的事情來,他更關心手頭的工作。

“廣子會不會到親戚家去了呢?”典子有些著急地問道。

“不知道啊。再說我們也沒有什麽親戚。”川村寅治依然呆頭呆腦地回答著。

“是這樣啊。”

典子一時感到不知所措。總之,川村廣子並沒有回家。她離開村谷阿沙子後到底去了哪裏,這方面毫無音訊。

正在這時,從昏暗的屋子裏面走出一個身穿圍裙、滿頭卷發的四十來歲女人。她一出來就兩眼骨碌碌地打量著站在門口的典子。

典子心想,這人或許就是廣子的母親,於是對她鞠了一躬。可這個女人僅僅不耐煩地點了一下頭,就跟川村寅治搭話了。

“喂,橫尾那裏的活兒幹完了嗎?”

“嗯。”川村寅治嘴裏哼了一聲,“這個弄完了,馬上就去。”

“利索點啊。去晚了,又要挨罵了。”

“嗯。”川村寅治含含糊糊地應著。

典子心想看來這人真是廣子的母親,於是再一次彎腰鞠躬道:“你們正忙著,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您是廣子的母親嗎?”

卷毛女人瞪了典子一眼,道:“我是廣子的母親,不過,是後媽,和廣子不是親生的關系。”

典子一時無語,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卷毛女人打招呼。然而,卷毛女人看到她這幅表情似乎很得意,盤問道:“你是廣子的朋友?”

“不,只是相識而已。”

“哦,廣子怎麽了?”卷毛女人用打探的口吻問道。

“廣子她……”

突然,一旁的川村寅治嘟嘟囔囔地插話道:“從村谷老師那裏出來了。這位小姐是從東京來了,想問問廣子有沒有回家來。”

“是這樣子啊?”卷毛女人用多少有些不懷好意的眼神看看典子和丈夫的臉,“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呢?”

“誰知道。”川村寅治的神情頗為尷尬。

“從人家家裏出來就出來吧,好歹也寄個明信片什麽說一聲嘛。當然了,本來就是跟我過不去才跑到東京去的嘛。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不都一樣嘛?可去了哪裏了,說一聲不好嗎?怎麽說,你還總算是親生父親吧。她以前就是個犟丫頭,現在是為了我才這樣做的吧。”

說著說著,卷毛女人的聲音就尖銳起來了。

川村寅治一聲不吭,垂頭喪氣地又開始給輪胎抹膠水了。

見此情景,典子趕緊逃開了。

典子趕到豐橋車站,坐上了下一班快車。

車窗依舊潔凈明亮,透過右側的車窗可以看到風平浪靜的大海。太陽有些偏西了,從遠處的洋面開始,大海的顏色已經在發生變化了。

心情沉重。先前體會到的旅途樂趣早已煙消雲散,有一種陰暗的東西在典子的心裏擴散了開來。

看來,川村廣子是在一個不幸的家庭中長大的。生身母親早早去世了,父親又娶了繼母。那個一頭卷毛、瘦瘦的、張牙舞爪的女人。她討厭廣子。父親是個老好人,生性懦弱,不會幫女兒說一句話。只要他幫女兒說一句話,肯定立刻就會遭到老婆劈頭蓋臉的痛罵。

廣子實在難以忍受,於是跑到了東京。不知道是經過了怎樣的渠道,住進了村谷阿沙子家裏,不管怎麽說,這總算是她自己建立的棲身之地。

在典子的記憶中,廣子是一個嫩皮膚瓜子臉的姑娘。整天被主人村谷阿沙子差得團團轉,總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從來不知道少女的歡樂,身心都已經相當萎縮了。今天造訪了她的老家,典子覺得自己終於理解廣子為什麽是這副樣子了。

通過一段短短的旅程,典子感到窺探到了他人不同的人生片段。犬山的畑中善一的妹妹、在木曾川河邊玩耍的年輕人、豐橋的出租車司機、廣子的父親和繼母,他們都有著各自不同的生活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