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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二十多天平安無事地過去了。進入九月份後,秋意漸濃,每天都十分爽快。

由於截稿日漸近,典子每天都被工作追得團團轉。她穿梭於各個作者之間,或收集稿件,或加以催促。令人犯難的是,遲遲不交稿的作家不在少數。

三天後就要到印刷廠進行最後的終校了,有些作者仍在電話中不緊不慢地說什麽“喂,不是還早嘛?”

“啊呀,老師啊,這可不行啊。後天就要終校了。您明天完成就已經很緊張了。”

“說什麽呢?你們那兒離終校還有三天呢,你別想唬我。”

這樣的老江湖油子作家還不少呢。

光打電話總不能讓人放心,於是典子開始挨家挨戶地登門拜訪了。

臨近終校時,雜志社的編輯部裏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似乎人手再多也不夠用。

白井主編和崎野常常是從一大早起,人就不在編輯部裏,都到外面跑去了。

這一天,典子出門也非常早。

“啊呀,今天怎麽上班這麽早啊?”她母親問道。

“嗯,有一個稿子說好今天早晨去拿的。人家是開了通宵夜車趕出來的,不按時去取可對不住人家啊。”典子答道。

那位作者住在郊外,取了稿子坐中央線的電車回到東京站時已經快到十一點了。

這個時候雖然不是高峰期,可走在通往八重洲出口的地道中,仍感到十分擁擠。

出了剪票口,在寬敞的車站內向出口處走去時,典子突然在人群中遇到一個熟人。

“啊呀。”對方也同時看到了典子,並跟她打了招呼。這人是大樓社長新田嘉一郎。

新田笑嘻嘻地看著典子,今天他很難得地穿著一身出門旅行的裝束,手裏提著一個旅行箱。

“好久沒見了。上次真是……”典子對他鞠了一躬。

“哪裏哪裏,你還是這麽精神抖擻、朝氣蓬勃啊。”新田看著典子,眼角邊露出笑意。

“您這是出門旅行嗎?”典子看著新田這一身打扮,親切地問道。

“是啊……”新田社長稍稍停頓了一下,又接下去說道,“我要去京都走一趟。”

“啊呀,是這樣啊。”

“是去玩的。”大樓社長輕聲笑道,“反正我也一直無所事事,閑得發慌,所以就想到京都去看看。”

“好啊。”典子回答道,“正好季節也十分適宜,真令人羨慕啊。”

典子確實很羨慕。她去犬山時的記憶一下子就蘇醒了。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如同圖畫一般:木曾川的河流、小巧的城樓,還有廣袤的濃尾平原,牛聲哞哞的農舍……

“你好像很忙啊。”新田依然面帶微笑地說道。

“是啊。窮忙、窮忙嘛。”典子一下子又回到了現實之中。

“嗯,年輕人還是忙一點的好啊。”新田說著,隨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崎野君,他好嗎?”

“嗯,崎野也很好,也正忙著呢。”

“是嗎?那就好啊。”

不知為什麽,新田說到崎野就露出笑嘻嘻的模樣來了。

“請代我向他問好。”

“多謝了,我會轉告他的。”

“那麽,我這就告辭了。”

大樓社長微微地低了一下頭,以示作別。

“您走好。請保重身體。”

傍晚時分,在出版社裏見到龍夫時,典子把在車站遇見新田社長的事告訴了他。

“盡管他遊手好閑的,可到底還是社長啊。只見過一次面就把崎野你的名字給記住了。”

龍夫正在整理稿子,他上身只穿一件襯衫,額頭上泛起一層細汗。

“是嗎?”他怪笑道。

“啊呀,你這麽得意啊。”

“什麽?”

“說人家記住了你的名字,你就怪笑著偷著樂了。”

“嗯,總沒有理由生氣吧?”

龍夫手頭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哎呀,餓死我了。”說著,他用手按了按肚子,“今夜估計會幹得很晚。阿典,去不去吃炒面?”隨即他又對典子使了一個眼色。

典子顧及到別的同事,有些心虛,偷看一眼,見大家都低著頭,在台燈下忙著呢。白井主編似乎還在外面跑,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好啊。”典子輕輕地回答道。

走出了辦公室後,她也盡量不引人注目地、躡手躡腳地走出大門。

兩人來到附近的一家中華料理店。現在正是傍晚時分,可店裏的客人卻並不多。

“你吃什麽?”隔著桌子面對面坐下後,龍夫問道。

“我吃炒面就行了。”

“好吧,那就來兩份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