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昏暗的箱根老街上,有兩輛汽車緩緩地朝著宮之下方向駛去,後面一輛車裏坐著典子和龍夫,與之相隔十米處亮著前一輛車的尾燈。後面一輛車的前燈,正照在前一輛車的後窗上。

在燈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白井主編正坐在後窗處的一角上。坂本浩三由於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因而看不到他的背影。而白井主編身旁的空間裏,正躺著畑中善一妹妹的屍體。也就是說,畑中善一妹妹的頭枕在了白井主編的膝蓋上。

典子現在心頭依然在激烈地跳動著,久久難以平息。

就在她眼前發生的沖擊性場面,令她頭暈目眩、嘴唇麻木。

“吃了氰化鉀了。”龍夫剛才這樣說過。

“我大意了。就在我跟坂本扭打在一起的時候,畑中女士將隨身帶著的毒藥送進了嘴裏。估計她是用糯米紙包裹了份量足以致死的毒藥,準備隨時服用的吧。”

典子目前還是不能接受畑中的妹妹就是殺害田倉的兇手這樣一個事實。無論是從感情上還是理智上,都覺得格格不入。

那張從濃尾平原的農舍中探出的淳樸面孔,才是畑中的妹妹現實中的形象,也是典子想起她時,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唯一形象。

窗外,風在黑暗中呼嘯著。道路的一側是黑壓壓的山影,前面汽車上的兩盞尾燈,靜靜地發出微弱的紅光,仿佛是某種寂寥儀式的標志。

“白井主編如果早點趕到就好了。”龍夫說道,“這樣或許就能阻止她自殺了。”

然而,如果畑中邦子果真是殺死田倉的兇手,那麽阻止了她自殺,對她來說是幸運還是不幸,也還是個未知數呢。

“白井主編知道我們要在這兒見她嗎?”典子茫然地問道。

“嗯,他應該是知道的。”龍夫兩眼望著前方說道,“在我將集體旅行的目的地選為箱根時,他就知道我的真正目的了。所以,在我們從旅館裏出來後,他就叫車跟在我們的後面了。”

典子想起了從強羅出來時,後面射來的汽車前燈的燈光,以及到達這裏時遠處隱約可見的燈光。

“這麽說來,白井主編是知道兇手就是畑中女士的了?”

“當然。”龍夫答道,“不過呢,與其說早就知道,不如說是有人告訴了他。”

“誰告訴他的?”

“畑中邦子。”

“啊?”典子看著龍夫的臉,她感到簡直是一頭霧水,“主編和畑中邦子之間有過這樣的聯系嗎?”

“你還記得田倉在十一日下午八點左右回旅館後所說‘有意思的情侶’的話吧?”

“嗯。”

“那就是白井主編和畑中邦子啊。”

“啊,可是……”

典子將雙眼瞪得溜圓。原來,十一日的晚上,主編來到了箱根。可是,在十二日的中午,因為阿沙子女士的稿子來不及,自己給東京的出版社打電話時,白井主編分明是在編輯部裏的,他還在電話裏對自己作出了指示。典子聽得出,那聲音絕對是主編的聲音。

“是這麽回事,主編是在那天晚上從東京趕到箱根來的,他跟畑中邦子見了面後,又在第二天的一大早返回了東京。”

龍夫解答了典子的這一疑問。

“這麽說來,畑中邦子在十一日那天就已經來到了箱根?”

“是啊。她在十二日的晚上去駿麗閣見了田倉,與他發生了爭吵,同時也給旁人造成她就是田倉妻子的假象。後來,他們一起喝了啤酒,而就在喝啤酒的時候,她給田倉下了安眠藥。”

典子感到越聽越糊塗了。她必須按順序從頭開始詢問龍夫。

“我一點也搞不明白。你是怎麽注意上畑中邦子的?請先從這裏講起。”

龍夫點了點頭。

這時,汽車開上了坡道。前方已經看得見強羅一帶的燈火了,在烏黑的夜空背景下,這些燈光依然顯得微不足道。

前面那輛汽車的尾燈稍稍有些晃動。

“我最初對‘田倉之妻’產生疑問時……”龍夫低聲說道,“是因為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裏。說是帶著田倉的骨灰回了秋田老家,可事實上,正像你實地調查的那樣,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不僅如此,連寄回老家的家具,也被不知什麽人處理掉了。如果說她躲了起來,一個女人家要孤身一人隱藏這麽久,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突然想到,她會不會在別的什麽地方另有一個家?”

“……”

“於是,為了慎重起見,我就去藤澤向田倉家的鄰居們打聽她的情況。可鄰居都說只看到過她兩三次。而田倉又跟鄰居說,他跟妻子分居了。其實,田倉本人也是在一年半之前才搬到藤澤的,所以大家也就相信他那分居的說法了。同時,從戶籍副本上看,確有田倉良子其人,所以也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