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2/3頁)

只有一件事是個例外,就是金井與在這條路上遇見的一個中年男子熟絡了起來。那是金井第一次走到這條路上時的事。那個男人站在十字路口處,正伸長脖子東張西望。

他看到金井走來,就問道:“有沒有看到一條小狗?棕色的柴犬?”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狗的大小。好像是一條小狗。

金井回答說沒看到。那人馬上滿臉困惑起來,也不道一聲謝,就急匆匆向另一條路找去,嘴裏嘟囔著:“跑哪兒去了?”那人一邊走一邊朝農家的屋後、地頭上、樹叢裏張望。他後腦勺的頭發有些稀疏,圓圓的頭頂微弱地反著光。

金井第二次看見那個男子是兩天之後,但不是在上次遇見的地方,而是看見了田地對面他身穿皮夾克的身影。看樣子那條不見的小狗還沒找到。上次離得很近,可以看清他四角方方、顴骨突出的臉,可這次離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

十月中旬,在決定退房回東京的前一天,金井腋下挾著寫生簿,最後一次去他中意的那條小道。在那裏,他又遇到了那個找狗的男人。不過這一次,他那雙眼角細長的眼睛顯得很平靜,正悠閑自在地走著。那人看到金井後,眯起眼睛,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露出熱情的微笑。似乎是在用笑臉,向金井表達上次打聽小狗去向的感謝。

“愛犬找到了嗎?”金井輕聲問道。

“找到了,可又跑了。”四十多歲身穿皮夾克的男人平靜地說道。

“哎?又跑了?”

“嗯,我拴住它了,可一不留神又讓它跑掉了。”

“啊呀,那不又要……”

金井想說“那不又要找一場了”,可還沒等他說完,那人卻平靜地說:“沒事,我知道它去哪兒了。”

他接著說:“這只狗呀,總是亂闖別人家,一旦它記住其中一家,就會覺得那家待它好,不想搭理每天養它的主人。從我家跑出去就一定是去那裏了。跟人一樣啊。”

那人朝著那棵大樟樹的方向走去。

男子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回響在金井的耳朵裏,像水珠一樣“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心上。比起看膩了的主人,無意中闖進的人家更具有新鮮感。這種情況一旦發生,主人一大意它就會跑到那邊去。金井心想,這不就是亮子、村井跟自己之間的關系嗎?自己回到東京後,又要卷到這種關系裏面去了。村井就像那個穿皮夾克的男人,悠閑地走來說:“沒事,我知道它去哪兒了。”然後找上門來。玄關的門鈴響三次,間隔兩秒鐘,每一下響兩秒……

本部長從文學雜志上擡起頭來,與對面一起看雜志的香春課長的視線交會。他眼裏讀小說的興致已消失了。

本部長拿起一旁的鉛筆,再一次低下頭讀雜志。他的雙肩看起來硬邦邦的,像鋼筋一般。他的左手手指在字裏行間移動著,右手握著筆在左手停下來的位置上重重地畫了下劃線。

這一帶,還有很多農戶。農家間隔著寬闊的田地,中間還有一些葉子發紅了的小樹林。這裏好像曾是一個富裕的小村落,有許多傳統的舊瓦房。其中一戶人家門前有條公路,沿著公路種著一排懸鈴木。這戶人家的院子四周是一圈柏樹樹籬,院子裏有一棵老樟樹,高高地向天空伸展出枝杈。讓金井中意的路就是這條懸鈴木小道。這棵從大老遠就能看到的老樟樹似乎是一處地標,吸引著他的腳步自然而然地走到這裏……十月中旬,在金井決定退房回東京的前一天,他腋下夾著寫生簿,最後一次去他中意的那條小道……

香春課長將《戶倉寡婦被殺案實地勘察報告》,雙手遞給了本部長。

近年來芝田市迅速發展,公寓房、商品房以及私人建築不斷向城市周邊延伸,然而案發現場附近尚未完全被開發為住宅用地,屬於新開發地和舊農村的交界地區……

被害人山根末子的居所,如示意圖二、三及照片一、二、三、四所示。宅地外植有與道路平行的懸鈴木,西北角有竹籬與外界區分。南面外圍栽有高約一米半的柏樹,內側則為檀樹,兩者形成樹籬防火隔離帶。院內有一棵高八米左右的古樟樹,在附近一帶很顯眼。

本部長仔細地對比了雜志上的下劃線部分和《實地勘察報告》中加點的部分。

“毫無疑問,環境特征簡直一模一樣。”本部長肥胖的臉上開始充血,如同漲潮一般很快變得通紅,“這個作者在發生兇殺案之前,也就是‘十月中旬’,曾多次經過戶倉山根末子的屋前。兇殺案發生在十月二十八日夜裏。十月中旬一般指十四五日到二十日這一段時間。所以他經過山根末子家的時間,應該是案發十天或一星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