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別看紮克·赫尼總統已經登上了世界上最強大的政治權力的寶座,其實他只不過中等個頭,體格單薄,肩膀瘦削。他臉上長著色斑,戴著一副雙光眼鏡,頭上的黑發也日漸稀疏了。但是,他那毫不起眼的外表跟他所博得的下屬們對他如對君王般的愛戴卻形成了鮮明的對照。人們都說,只要見過紮克·赫尼一次,你就願意一輩子追隨他,為他赴湯蹈火。

“很高興你能趕到。”赫尼總統說著,伸出手來跟雷切爾握手。他的手又溫暖又親切。

雷切爾忍著沙啞的嗓音說道:“當……當然,總統先生。見到您,我很榮幸。”

總統向她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雷切爾此時親身感受到了赫赫有名的赫尼式的和藹可親。這個男人長著一張政治漫畫家喜愛的隨和臉孔,因為畫家們所表現的人物再怎麽走樣,也沒有人會認錯此人自然而然表現出來的友善和親切的笑容。他的目光總是流露出真誠和尊貴的氣質。

“請跟我來,”他以一種愉快的口氣說道,“我已為你叫了一杯咖啡。”

“謝謝您,先生。”

總統按下對講機,叫人把咖啡送到他辦公室裏來。

雷切爾跟著總統穿過機艙,她不禁注意到,對於一個在投票中處於劣勢的人來說,他顯得過分高興、過分放松了。他的穿著也很隨意——藍牛仔褲、馬球衫、L.L.比恩(1)登山靴。

雷切爾試著挑起話題,“喜歡……徒步旅行嗎,總統先生?”

“不。我的競選顧問認為,這應該成為我的新造型。你認為怎麽樣?”

雷切爾只巴望著他不是說真的,“這很……呃……很有男人味,先生。”

赫尼毫無表情。“好。我們都覺得,這身打扮能幫我從你父親那兒爭回一些女人的選票。”頓了一下,總統又粲然一笑,“塞克斯頓女士,這不過是玩笑話。我想,咱們倆都很清楚,要在選舉中獲勝,我所需要的可不僅僅是馬球衫和藍牛仔褲。”

總統的坦率和幽默很快消除了雷切爾在那裏的緊張感。他在人際交往上的老練大大彌補了他在體型上的不足。交際是跟人打交道的能力,而紮克·赫尼有這項稟賦。

雷切爾隨總統朝飛機的後艙走去。他們走得越深,飛機就越顯得不像飛機——彎彎曲曲的過道,貼著墻紙的墻壁,甚至還有一間配備班霸牌台階器和劃船機的健身房。奇怪的是,這架飛機上似乎人全走光了。

“您一個人旅行嗎,總統先生?”

他搖了搖頭,“實際上,是剛剛著陸。”

雷切爾很驚訝。從哪兒飛來著陸的?她這周的情報摘要中並沒有總統的出行計劃。顯然,他是要從瓦勒普斯島偷偷出行。

“我的人剛下飛機你就來了,”總統說,“我馬上也要回白宮與他們碰面,但我想在這裏見你,而不是在我的辦公室裏。”

“是想嚇嚇我嗎?”

“恰好相反。我是想向你表達我的敬意,塞克斯頓女士。白宮一點都不隱蔽,而且你我兩人會面的消息會使你在你父親面前十分尷尬。”

“非常感謝您這樣做,先生。”

“看起來你十分得體地維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我沒有理由來破壞這種平衡。”

雷切爾腦海裏閃現出跟他父親早餐會面時的情形,心想這未必稱得上“得體”。然而,紮克·赫尼卻特地做了得體的安排,而且他根本不必這樣做的。

“我能叫你雷切爾嗎?”赫尼問。

“當然。”我能叫你紮克嗎?

“我的辦公室到了。”總統說著,領她穿過一扇雕花楓木門。

空軍一號上的辦公室當然比白宮的辦公室要舒適得多,但這兒的陳設還是透著一股質樸的氣息。辦公桌上堆滿了文件,桌子後面的墻上懸掛著一幅氣勢恢宏的油畫——一艘古雅的三桅縱帆船鼓滿了帆,正要極力避開一場猛烈的暴風雨。整個畫面似乎恰到好處地象征著此時此刻紮克·赫尼總統在總統寶座上的形勢。

總統讓雷切爾在面朝他辦公桌的三張辦公椅中的一張上坐下。她坐下了。雷切爾料想他會坐在辦公桌後,誰知他卻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她身邊。

平等的關系,雷切爾意識到,真是人際關系專家。

“呃,雷切爾,”赫尼在椅子上坐下來,疲倦地嘆了口氣道,“我想你肯定很困惑,為什麽現在坐在這兒,我說得對嗎?”

雷切爾的戒心隨著這個男人話音裏流露出的直率漸漸消除了,“的確如此,先生,我是十分困惑。”

赫尼大聲笑了起來,“好極了,我並不是每天都能把國偵局的人弄糊塗的。”

“並不是每天國偵局的人都能被一個腳穿登山靴的總統請到空軍一號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