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G-4型飛機沿著加拿大聖勞倫斯灣的海岸線向南飛行,雷切爾這會兒默不作聲,木然地凝視著機艙。托蘭坐在近旁正同科基說話。盡管大多數證據都表明那塊隕石真實可信,可是科基承認了鎳含量“不在預先設定的中等範圍之內”,這就重新激起了雷切爾最初的懷疑。偷偷將一塊隕石放到冰層之下,只有把這看成某個英明構想出來的騙局才顯得合乎情理。

可是,剩下的證據都表明了隕石確有其物。

雷切爾將視線從窗前移開,低頭瞥了一眼手中這塊光盤形狀的隕石標本。那些微小的隕石球粒閃著微光。托蘭和科基一直在討論這些閃閃發光的隕石球粒,有好一會兒,他們說著雷切爾壓根兒就聽不懂的科學術語——均衡的橄欖石數量,準穩熔巖速凝體痕印和變質均勻再混合物。雖然這樣,其要旨卻很明確:科基和托蘭一致認為這些隕石球粒確實存在於隕石中。那些數據並非捏造。

雷切爾在手裏翻轉著那塊光盤形狀的標本,用一根手指劃過隕石邊緣,邊緣上某些熔殼清晰可見。比較而言,這些燒焦的地方看上去像是新的——肯定沒有三百年的歷史,然而科基曾經解釋過這塊隕石自始至終都密封在冰層裏,避免了大氣的侵蝕。這似乎合乎情理。雷切爾曾經看過這樣的電視節目,人的屍體在四百年後從冰塊裏被挖了出來,其皮膚看上去幾乎還是完好無損。

她細細察看著熔殼,突然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一個明顯的數據被漏掉了。雷切爾不知道這僅僅是別人給她的所有數據中的一個疏忽還是有人完全忘了提及。

雷切爾突然詢問科基:“有人斷定過熔殼的年代嗎?”

科基匆匆瞥了一眼,看上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說什麽?”

“有人斷定過燒焦的印子的年代嗎,就是說,我們是不是確確實實地知道巖石燒焦與瓊格索爾隕落恰好發生在同一時間?”

“很抱歉,”科基說道,“熔殼的年代沒法斷定。氧化作用使所有必要的同位素標記重新排序。再說了,放射性同位素衰減速度太慢,測定不了任何少於五百年歷史的東西。”

雷切爾把前面的話考慮了許久,這會兒明白了熔殼年代不在那些數據之中的個中原委,“這麽說來,就我們所知,這塊巖石原本可能是在中世紀的時候燒焦的,也可能是上個周末,對嗎?”

托蘭笑出了聲:“誰也沒說過科學能解決一切問題。”

雷切爾任由自己說出了滿腹狐疑,“熔殼實質上就是一層嚴重燒焦的外殼。嚴格地說,巖石上的印子原本可能是在過去半個世紀裏的任何時間,用任何一種方法燒成的。”

“不對,”科基說道,“用任何一種方法燒焦?不,只能用一種方法燒焦。穿過大氣層墜落下來。”

“沒有其他可能嗎?會不會是在熔爐裏燒成的?”

“熔爐?”科基說道,“人們是在電子顯微鏡下觀察這些標本的。即便是世界上最幹凈的熔爐都可能會在整塊巖石上留下燃料殘渣——核燃料、化學燃料和礦物燃料。別抱什麽希望了。急速劃過大氣層留下的擦痕是什麽樣?在熔爐裏可燒不出那樣的擦痕。”

雷切爾早已忘記了隕石上的定向條紋。那塊隕石看上去的確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火山呢?”她冒昧地問道,“會不會是火山劇烈噴發出來的物質?”

科基搖了搖頭:“這塊熔殼要幹凈得多。”

雷切爾掃了一眼托蘭。

這位海洋學家點點頭,說道:“很抱歉,水面上和水下的火山我都領教過。科基說得沒錯。火山噴發物中會滲入很多毒素——二氧化碳、二氧化硫、硫化氫和鹽酸,所有這些物質都會被電子掃描器監測到。不管我們喜歡不喜歡,那種熔殼都是一次無汙染的大氣摩擦燃燒的產物。”

雷切爾嘆了口氣,重新望向窗外。一次無汙染的燃燒。這句話縈繞在她耳際。她回頭面對托蘭,問道:“你憑什麽說是一次無汙染的燃燒?”

托蘭聳聳肩,答道:“完全是因為在電子顯微鏡下看不到任何燃料的殘余物,我們就知道了其發熱是由動能和摩擦造成的,而不是化學或者核原料。”

“要是沒發現任何異樣的燃料成分,你們發現了什麽呢?具體講,熔殼的構成成分是什麽?”

“我們發現的結果,”科基說道,“正在我們意料中。那是純粹的大氣成分,氮,氧,氫,沒有石油,沒有硫,沒有火山酸,沒有任何特別的物質,我們只看到流星劃過大氣層墜落下來的物質。”

雷切爾靠在椅背上,凝神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