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蘭登和維多利亞此時單獨站在雙層門外,裏面就是秘密档案館的內室。柱廊的裝飾極不協調,一面是鋪滿整個大理石地板的地毯,一面是裝在天花板上小天使雕像邊對準下面的無線安全攝像頭。蘭登稱之為消毒的文藝復興。拱形入口旁掛著一塊小小的青銅牌,寫著:

梵蒂岡档案館

館長:亞奎·托馬索神父

亞奎·托馬索神父。蘭登從拒絕他的信中辨認出了館長的名字,那些信都放在家中他的書桌裏。親愛的蘭登先生,我很遺憾地寫這封信,拒絕……

遺憾。扯淡。自從亞奎·托馬索上台後,蘭登就再也沒見過一個非天主教的美國學者被允許進入梵蒂岡秘密档案館。真是個門神,歷史學家都這樣稱呼館長。亞奎·托馬索是世上最頑固的圖書館館長。

蘭登推開門,從拱形入口走進內室,他有點希望看到亞奎·托馬索神父全副武裝身穿工作服、頭戴盔帽、肩扛火箭筒守衛的樣子,然而,室內空無一人。

一片寂靜。柔和的燈光。

梵蒂岡档案館。他畢生的一個夢想。

蘭登注視著這個神聖的房間,他的第一反應是覺得無地自容。他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麽淺薄的浪漫派。那麽多年來他想象中的這個房間的樣子與眼前的景象差之千裏。他想象著塵封的書架,上面高高地堆著破破爛爛的經籍,牧師們借著燭火和透過彩色玻璃窗的光線給書編目錄,修道士們專心致志地閱讀古代手卷……

真是連一點邊也不沾。

乍一看,這個房間像一個黑乎乎的飛機庫,裏面建了十二個獨立的壁球場。蘭登當然知道那些玻璃墻圍欄是幹什麽的。他見到這些毫不驚訝,濕氣和熱氣會腐蝕古代的羊皮紙,妥善的書籍保存需要像這樣的封閉儲藏室——能隔離空氣中的濕氣和天然酸性物質的密閉單間。蘭登在封閉的儲藏室呆過很多次……那滋味兒就像進了一個由圖書館員控制氧氣供給的不透氣的罐子一樣。

儲藏室裏很暗,甚至有點陰森森的,只有每一個書架一端那小小的圓形燈隱隱照出房間的輪廓。每一個單獨的儲藏室都是黑乎乎的,蘭登覺得周圍仿佛站著幽靈似的巨人一般,一個個高聳的書架負載著沉重的歷史。這裏的收藏真是絕了。

維多利亞似乎也看得眼花繚亂了。她站在他身邊,一言不發地注視著這些巨大而透明的儲藏間。

時間緊迫,蘭登抓緊時間掃視著微暗燈光下的房間,尋找一個圖書目錄——那是一本裝訂好的標明圖書館全部收藏的百科全書。然而,他看到的只是分布在房間內的幾台電腦終端發出的紅光。“看上去他們有一本編目索引。他們的索引都電腦化了。”

維多利亞看上去滿懷希望。“那這樣該處理起來更快了。”

蘭登希望自己也能和她一樣興致勃發,然而他感覺這不是好消息。他走到一台電腦終端前開始敲擊鍵盤。他的擔心很快就被證實了。“老式的方法會更好。”

“為什麽?”

蘭登從顯示器前後退一步。“因為真正的書是沒有密碼保護的。我想物理學家並不是天生的黑客吧?”

維多利亞搖搖頭。“我只會掰開牡蠣,就是這樣。”

蘭登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面向有著奇珍異藏的透明儲藏室。他朝最近的一間走去,乜斜著眼睛看著昏暗的裏面。蘭登認出,玻璃墻裏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普通的書架、羊皮紙箱和檢查台。他查看著每一個書架的一頭那閃著紅光的指示標簽。在所有的圖書館裏,這些標簽都表明了那一排書的內容。他沿著透明墻往下查看著那些分類題名。

彼得·萊埃雷米塔……萊·克羅恰蒂……烏爾巴諾二世……萊萬托……

“這些書都有標簽,”他邊走邊說,“但不是按照作者姓名的字母順序排列的。”他對此毫不驚訝。古代档案幾乎從不按照字母順序編目,因為有太多作者是佚名。按標題查找也不管用,因為許多古代档案都是無標題的文獻或羊皮紙殘篇。大多數目錄都是按時間順序來編制的。然而,令人沮喪的是,這些資料也不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

蘭登覺得寶貴的時間正在悄悄溜走。“好像羅馬教廷總有它自己的一套。”

“真是出人意料。”

他又仔細查看了那些標簽。這些資料的時間跨越幾個世紀,但他發現,所有的關鍵詞都是互相關聯的。“我猜這是按照主題來分類的。”

“按主題?”維多利亞說,聽上去像個不以為然的科學家一樣。“好像太差勁了。”

實際上……蘭登想,他更仔細地斟酌著,這也許是我見過的最高明的分類法。他總是竭力主張他的學生要理解一個時期藝術的整體風格和主題,而不要陷入瑣碎的日期和具體的作品中迷失了方向。似乎梵蒂岡档案館就是按照一個類似的理念來進行資料編目的。粗略地勾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