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竅 第1節(第2/3頁)


這番話聽在楚天瑛的耳朵裏,真可謂堂堂正正、底氣十足,一點兒可挑的地方都沒有。他想了想,接著問:“那麽,他們派來的是個啥樣的人?”
“姓蒙,沒說具體名字,留一把絡腮胡子,戴副挺大的墨鏡,頭上還戴著頂帽子。10月20號晚上來的,交了一萬的定金,10月22號晚上又來了一趟,給了我三萬,說還有一萬等我回來後再給——現在是旅遊的淡季,一下子能掙五萬塊,我心裏可就樂開花了,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唄。”
姓蒙?難道是蒙如虎?反正大老遠一個人跑來這窮鄉僻壤的,總不會是蒙健一吧,要不就是他的弟弟蒙康一?不過,最大的可能,還是此人報了個假姓來迷惑警方的偵辦視線。楚天瑛又問:“他給你的錢,是轉賬、支票還是付現金?”
“現金。”李大嘴說。
現金就不好辦了,要是轉賬或支票還能到銀行追查開戶人。
“他有沒有提什麽特殊的要求?”楚天瑛問。
“他就說十天之內不要回來,還讓我保密,把停業的招牌掛出來,說是怕商業競爭對手知道來破壞……”
楚天瑛索性把椅子拎到了李大嘴前面,膝蓋離得很近地坐下,“老李,你再想想,當時有啥覺得奇怪的地方沒有。”
李大嘴想了想說:“奇怪的地方……我隨便瞎說啊,你說這開會總要有個會議室吧,最重要的總得有客房和餐廳吧?但他整個湖畔樓上上下下走了一遍,壓根兒就沒問會議室,客房、餐廳看得比較隨便,ktv包間倒是看得特別仔細,還特別試了音響和麥克風,電箱也看了半天。臨走的時候,我問了一句要不要準備些食物,他含含糊糊地說沒關系,他們會自己帶吃的。我還想,人家大公司可能就是挑揀,不愛吃咱們小地方的東西,自己帶了食材來現做……”
沙沙沙沙,書記員的筆在本子上記個不停。
楚天瑛的思考也一刻都沒有停。從不要食物的事情上可以看出,這個大胡子從一開始就打算讓健一公司的人當夜斃命,而ktv包間是他早就選定的殺人現場。楚天瑛拿出命案發生時在湖畔樓的七個人的照片(包括思緲)給李大嘴,讓他認認有沒有那個大胡子。
李大嘴看了又看,搖搖頭說:“我只能確認那人是個男的,真正長什麽樣子,就搞不準了,他那胡子、墨鏡和帽子把臉遮擋得太多了。”到了這個時候,饒是李大嘴再遲鈍再疲憊,也琢磨出個味道來了,“是……是不是我的湖畔樓出事了?”
楚天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李,確實是出了點事,所以你先別急著回家,配合我們做些調查工作,這幾天你就在這派出所裏住著,好不好?”
李大嘴的眼睛眨巴了半天,無奈地說:“好吧,我現在只想睡一覺。”
楚天瑛笑著對副審員說:“你帶老李去休息一下吧。”
李大嘴走到門口,回過頭又補了一句,“警官,有個人您可得調查調查。”
“誰?”
“楊聰,外號叫洋蔥頭的,他是進鄉的路口那家草原旅店的老板,恨我搶他的生意,過去老是給我搗亂。”李大嘴說,“我那湖畔樓要是出了什麽事,鐵定是他幹的!”
楚天瑛點點頭,“你先休息,你要相信我們會查清的。”
副審員和李大嘴離開後,書記員也出了審訊室。楚天瑛站在窗戶邊,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開始了思考。他之所以在審判中途突然將話題轉到旅遊上,一來是反復審了李大嘴一天,一直采用的是逼壓法,需要松松弦,不過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仔細研究了預審材料之後,有一個強烈的直覺——李大嘴不是兇手。
這一點,有許多地方都可以證明,比如李大嘴有問必答,而且答得很痛快,不含糊,關鍵問題上都有據可查,例如坐火車、逛公園,根據他提供的時間,一調監控錄像就一清二楚。而真正犯罪分子在受審中往往選擇式地回答問題,避重就輕,在面對“案發時你在幹什麽”這樣的問題時,總愛給一些無法求證的內容。而且,李大嘴的老婆和外甥在預審中的回答,也可以互相佐證,最終證明一點——血案發生時,李大嘴一家遠在河南,根本沒有作案的時間。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也要考慮到:那就是李大嘴預先找了殺手,在他出遊時殺人,以逃避嫌疑,並提前和老婆、外甥做了串供的準備。但有兩點說不通:第一,從李大嘴的歷史來看,他只是個小旅店的老板,除了買過一面五行陰陽鏡,跟健一公司沒有任何交集;第二,請殺手總要付錢吧,更何況是殺六個人,但從銀行調取的資料可以看出,李大嘴的個人存款最近根本沒有支取。
從李大嘴的證詞可以得出的另外一個結論,那個大胡子非常狡猾,他不僅安排了李大嘴一家的出遊,制造了良好的犯罪空間,並事先查看了犯罪現場。他還抓住了李大嘴愛占小便宜的心理,讓他放開來花銷,“回來拿著火車票、公園門票報銷”,這樣一來,李大嘴一家就勢必要往遠處去,要多玩幾個景點,給了他更充裕的作案時間。此外,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從胡子到帽子再到墨鏡,都在遮掩自己的容顏,所以,他應該是第一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