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喬安娜回家之後的決定

喬安娜·奧克利不肯讓傑弗裏上校一路陪她到家,而傑弗裏上校心裏明白小姑娘的顧慮,沒有多加強求,送她到富樂大街拐角便作罷。喬安娜勉強答應下周同一時間依舊在坦普勒公園見面。

“喬安娜·奧克利,我之所以約你下周再見,”他說道,“是因為我已經下定決心盡我所能去查明桑希爾先生的下落,我相信聽完我說的話,你一定也關心他的生死安危,雖說你不在乎他替你保管的那一串珍珠。”

“我是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喬安娜說道,“一點都不在乎,可以說是完全不在乎。”

“話雖如此,那串珍珠還是屬於你的,你應該擁有處置權,高興怎樣處置都可以。但輕視如此珍貴的禮物可不好;要是你覺得這些東西於己無益,一定還有你認識的其他人,對他們而言,這些珍珠可以給與他們極大的幸福。”

“一串珍珠,極大的幸福?”喬安娜一臉疑惑問道。

“你現在滿腦子裝的都是你的傷心事,大概忽略了那串珍珠的價值。我看過珍珠,喬安娜,可以跟你保證,那串珍珠價值不菲。”

“我想,”她傷感地說道,“人生自古兩難全。以前,有一顆溫暖的心疼愛著我,但我們沒有錢過舒心富足的生活;如今,偶然間我們能過上舒心富足的生活了,而那一顆溫暖的心,也是我這輩子最昂貴的所有,最最珍貴的寶貝,卻被海浪吞噬了。它那萬丈光明,它那美好的浪漫情懷,永永遠遠地消逝了。”

“你會應我的邀請再去見我一面,聽我有沒有新的消息帶給你嗎?”

“我會爭取去的。我心裏很想;可是天知道我有沒有力氣去呢。”

“此話怎講,喬安娜?”

“我不知道自己被焦慮折磨一個星期後會是怎樣;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會一病不起,最後死掉。就連現在我都已經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幾乎沒辦法堅持走到家門口了。再見,先生!我欠您一份最誠摯的感謝,如此勞煩您,您還友善地把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我。”

“記住!”傑弗裏上校說道,“此番和你道別,我希望下次還能見到你。”

他們倆就這樣分別了,喬安娜朝她父親的房子走去。如果恰巧有人在路上遇見她,以前從沒見過那張叫人難忘的甜美面孔的話,哪裏會相信她就是曾經歡樂活潑的喬安娜·奧克利呢?她的腳步悲傷而沉重,身上一切年輕人的朝氣似乎都已枯萎。她看起來就像是個將死之人;她希望可以悄無聲息,人不知鬼不覺地,溜到她的小房間——她從小就在這個小房間睡覺,裏面有她的小沙發,她經常躺在上面睡覺,神聖而平靜地睡去;她此刻的心唯獨想得到的就只有它。偏偏注定事與願違,因為雷夫·盧賓先生還在她家裏,奧克利夫人在牧師面前擺了許多好吃的東西,除此之外還有加了香料的紅酒,這酒應該特別合他口味,以至於他一直沒有要走的意思。不巧的是,這位牧師喝得如此有滋有味的酒存放在地窖裏,奧克利夫人已經兩次下地窖去添酒,而這是第三趟。這一趟,她剛好撞上了從後門進屋的喬安娜,可憐的喬安娜。

“哦!你總算回家了不是?”奧克利夫人說道,“我還在琢磨你上哪兒瞎逛去了;我想要是我不問,你是不會跟我說的。到客廳去,我有話跟你說。”

可憐的喬安娜早已忘記盧賓先生的存在——所以,與其跟她母親解釋招來更多問題,還不如趕緊回房睡覺,盡管當時離正常睡覺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她毫無戒備就走進客廳。此時,盧賓先生正坐在裏面,他的椅子稍微一動就把門給關起來了,她想跑也跑不掉了。換作其他時候,喬安娜可能會執意要求馬上離開;可是,看一眼牧師的臉,她就明白他已經爛醉如泥,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所以,她不敢從他身邊經過,尤其是他的手臂像風車上轉動的風葉一樣到處亂晃的時候。

喬安娜心想至少等她母親回來的時候,她母親會救她;可是她想錯了,她完全不明白宗教信仰會讓它的信徒狂熱到何等程度,就像她完全不知道月球人的生活習性一樣。奧克利夫人確實是打酒回來了,她好不容易才進了客廳,因為盧賓先生的椅子占了門前很大一塊位置,把門堵住了;她真的進來了,喬安娜說道:“媽媽,求求您保護我不被這個人攔住,讓我有地方可以出去,我要回房間。”奧克利夫人很是吃驚,佯裝舉起手來要打的樣子,說道:“你怎麽敢對我邀請來的客人說如此大不敬的話?你怎麽敢呢?我說,你居然是這種表現——現在的小姑娘做事真是會讓人瘋掉。”

“不要罵她——不要責罵這個純潔的少女,”盧賓先生說道,“她還不知道她即將獲得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