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聲 平靜的葬禮

谷倉的槍戰成為了新聞,並且滾起了雪球。媒體想要知道為什麽一個來自艾奧瓦的男人頭部中了三槍,為什麽當地的兩位大學生在現場。為了證明開槍射擊合乎情理,以及麥克斯·魯珀特並沒有做錯,當局盡快細化了萊拉和我發現的東西。不到二十四小時,他們不僅重新審理克麗斯特爾·哈根的謀殺案,還遞交到了上層。到第二天早晨他們發布第一次新聞發布會時,他們肯定萊拉破譯了代碼,確認了在20世紀80年代克麗斯特爾及其家庭成員叫丹·洛克伍德為DJ。

槍擊發生後的第二天,明尼蘇達刑事局證實在克麗斯特爾·哈根指甲蓋下面找到的DNA屬於丹·洛克伍德。不僅如此,刑事局在聯合檢索系統——國家DNA數據庫中驗證洛克伍德的DNA圖譜時,他們得到了一個結果。洛克伍德的DNA與艾奧瓦達文波特一樁案子的圖譜匹配,在那件案子中,一個年輕的女孩被強奸並殺害,她的屍體在一個燒毀的谷倉的瓦礫中被發現。當局舉辦了一場新聞發布會來宣布丹·洛克伍德很可能在1980年殺死了克麗斯特爾·哈根,如今差點殺了兩個大學生,要不是魯珀特開槍擊斃了他。當局和媒體一致贊揚麥克斯·魯珀特,視他為一個英雄,為他殺死了洛克伍德,拯救了不願透露姓名的明尼蘇達大學學生的性命——他們很可能成為他的下一個受害者。

有個記者得知了我的名字,也知道魯珀特槍擊洛克伍德時我在現場。她給我的病房打電話問了我一些問題,稱我是個英雄,說了很多恭維話。我沒覺得自己是個英雄。我差點讓萊拉丟了命。我告訴那位記者我不想跟她談,讓她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我的教授們全都準許我延期進行期末考試和提交學期論文。我接納了他們的好意——除了我的傳記課。萊拉把我的筆記本電腦拿到了醫院,我在床上撐著坐起不停打字。萊拉還每天帶傑裏米來醫院看我。那天晚上她在急診室待了幾個小時,醫生們給她做了檢查,只是臉上和身體上有瘀傷,手腕上有繩子勒的擦傷,然後她就出院了。之後她在我公寓的沙發上就寢,傑裏米睡在另一個房間。

醫生們讓我在醫院待了四天,在聖誕節前兩個星期我出院了,帶著一瓶止痛藥和一副拐杖。到他們允許我出院時,為卡爾·艾弗森所寫的傳記,我寫下的頁數是要求的兩倍。我已經完成了作業,除了最後一章——卡爾的官方無罪聲明。

我出院的那天早上,桑登教授在醫院休息室跟我見了面。他穿過房間來跟我打招呼,似乎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就像他剛剛抽彩中獎。“聖誕快樂。”他說,遞給我一份文件:底部有印章的法院命令。

讀到標題中的正式措辭時,我的脈搏加快:

明尼蘇達州,原告vs卡爾·艾伯特·艾弗森,被告。

我一行行往下讀,直到桑登教授打斷我,翻到最後一頁,指向這一段:

特此命令對卡爾·艾伯特·艾弗森於1981年1月15日由陪審團裁定並於同日做出宣判的一級謀殺罪,全部撤銷,該被告的民事權利自此命令簽署後即刻得到完全恢復。

這一命令是由一位地方法院法官簽署的,日期就是當天上午。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說,“你怎麽——”

“有政治意願時,你能完成的事情是驚人的,”桑登教授說,“槍擊事件已經成為全國性的新聞,縣檢察官自然樂意加快事情的進程。”

“這也就是說……”

“按官方說法,卡爾·艾弗森完全無辜。”桑登說,笑逐顏開。

我給維吉爾·格雷打了電話,請他當天跟我們一起去看望卡爾。珍妮特和洛格倫太太也跟我們一起去了卡爾的房間。我本想給法院命令鑲個框又否定了這個主意,因為這並不像是卡爾想要的。我只是把文件遞給他,解釋了它的含義,解釋說在世人眼中現在是官方承認的——他沒有殺克麗斯特爾·哈根。

卡爾用手指擦了擦第一頁底部的印章,閉上了他的眼睛,露出一絲苦笑。一滴眼淚順著他的面頰流了下來,這讓珍妮特和洛格倫太太哭了起來,也讓萊拉、維吉爾和我眼泛淚花。只有傑裏米沒有落淚,但那是傑裏米。

卡爾奮力把手伸向我,我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他輕聲說,“謝謝你……們。”

我們一直陪著卡爾,直到他無力的眼睛再也睜不開。我們祝他聖誕快樂,允諾第二天再來,但那沒有發生。當天晚上他死了。洛格倫太太說似乎他決定該是離開的時候了。他的死亡和她之前見過的那些一樣安詳。